日出東方的時候廖穆春回來了，手裡拎着早餐，他把早餐放在桌子上，叫王燦過去吃飯，自己則端起一碗小米粥，剝了一個雞蛋，把蛋黃攪碎在粥裡來到了姥姥的牀沿。
廖穆春彎下身，吹了吹勺子裡的粥對着牀上的老人說道：“姥姥，吃飯了哦。”
姥姥折騰了一夜，也疼了一夜，卻吃不下任何的東西，只是搖着頭。
廖穆春只好慢慢的哄：“姥姥，咱就吃一點好不好？就一點點，你覺得吃不下了，就不吃，行嗎？”
姥姥興許是覺得讓廖穆春這樣哄自己很不好意思，終於點了點頭。
廖穆春趕緊將勺子裡的粥送過去。
可是隻是吃了幾口，姥姥就搖搖頭說吃不下了，吃了就滿，滿的難受。
廖穆春看了看手裡的粥，才吃了五十毫升都不到，趕緊接着哄：“姥姥，聽話，再喝一點點，再喝一點點就不喝了，行嗎？”
姥姥在喝了四五口之後搖了搖頭：“我真的喝不下了……太難受了。”
廖穆春端着碗，王燦則是蹲在牀尾手裡拿着筆看着他，護士說每天都要記錄飲食情況，可是姥姥吃的明顯不達標啊。
廖穆春放下手裡的碗，說道：“好，不吃了，你先睡一覺，睡醒了我們再吃好不好？”
姥姥疲憊的點點頭，廖穆春走到牀頭，王燦拿着筆呆呆的看着他，廖穆春抽出了他手中的筆寫下了數字然後別在了卡板上，正好護士過來量血壓，廖穆春讓護士幫忙看一會兒。把王燦帶出了病房。
站在消防通道里，王燦緊張的看着他，廖穆春揉了揉他的頭髮問道：“水煎包吃了幾個？”
“五個，還喝了一碗粥。”王燦乖乖的回答。
“好吃嗎？”廖穆春又問。
王燦點了點頭：“好吃。”
廖穆春沒有再問他，王燦忽然間害怕起來。
“廖穆春……”
“姥姥剛剛在手術室裡做的那個就是支架手術，一個很小的微創手術，所以時間很短，手術很成功，等在恢復恢復就可以回家了。”廖穆春一連串的說道，生怕慢了一點就說錯了。
王燦看着廖穆春閃躲的眼神輕輕的說了一句：“你從來不騙我，你再說一遍好不好，我最相信你了。”
廖穆春聽到他的話後，瞬間朦朧了視線：“到了姥姥面前，記得就這樣說……”
王燦像是聽到了最後的判決，慢慢的跪在了地上，壓抑的哭聲和着眼淚從指縫裡傳來，王燦一邊哭着一邊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抓着廖穆春的衣服求着：“廖穆春，我們轉院吧，我們轉院吧，你幫幫我，你一定要幫幫我，爺爺一定認識很多的專家對不對，我們去北京吧，好不好，找最好的專家，求求你了廖穆春……求求你，爸爸沒了，爺爺沒了，姥爺沒了，姥姥不能再沒有了，我真的……沒有什麼可以再失去的了啊……”
廖穆春緊緊的抓着他顫抖的手，絕望的搖了搖頭：“對不起，我找過了，我給他們發過去了動態病歷，給他們看了所有的檢查報告，和這邊的結果一樣，去哪兒都一樣，找誰都一樣，對不起王燦，對不起……”
對不起，縱使我有通天的本事，可我留不下姥姥……留不下那個把你養大的人……
………………
下午的時候媽媽和小舅舅就趕回來了，陸陸續續來的還有其他的親戚，媽媽和小舅舅都很感激廖穆春的幫忙，晚上的時候王燦讓廖穆春回家，廖穆春不肯。
王燦害怕媽媽發現什麼，冷着臉把廖穆春趕走了。
晚上的時候王燦和媽媽還有小舅舅都守在病牀邊，一臉的凝重，姥姥的情況很不樂觀，基本上過幾分鐘就要疼一陣，好不容易能睡着了，過幾分鐘就能疼醒，如此反覆。
夜裡監測儀發出警報的時候，王燦幾乎瞬間就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值班臺的醫生和護士也是瞬間圍滿了病房，開始做心肺復甦，開始往姥姥手背上的管子裡打進去各種藥。
王燦被擠在人羣之外，腿開始發軟，就在他幾乎要倒地的瞬間，胳膊被人猛然架起，他轉過頭就看到了喘着粗氣的廖穆春……
好在救的及時，姥姥被拉了回來，醫生把家屬全都叫在了外面：“病情惡化的很快，心臟和腎臟損壞的很嚴重，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王燦的媽媽哭着尋找着最後一絲希望：“血管還有多久能打通？”
醫生搖了搖頭：“現在已經不是打通血管的問題了，老人的心肌已經壞死了，我這麼說吧，就好比是衣服破了縫衣服，前提是這塊布料要是好的，是結實的，可是現在老人的心臟已經壞了，我做手術，它已經掛不住線了，明白嗎？不是我們不想做手術，是老人根本不給我們做手術的機會。”
王燦的媽媽壓抑着哭聲問道：“等死嗎？不能等死啊……”
醫生搖了搖頭：“對不起，我們只能儘可能的延長老人的生命，但也就是這幾天了。”
“能讓他少疼一點嗎？她太疼了，疼的睡不着覺。”小舅舅問醫生。
“這個我們只能儘量緩解，但是作用也並不是很大，心梗不像是腦梗，腦梗的話意識會模糊，但是心梗不會，心梗的併發症有很多，會傷及身體的各個內臟器官，比如說腎臟之類的，但是它基本不會傷及大腦，也就是說，病人的大腦會一直保持清醒，直到走的時候他的大腦也是清醒的。”
醫生說完看向了廖穆春：“不知道你們有去ICU 的想法嗎？”
王燦媽媽像是抓住了浮萍，趕緊問道：“ICU有辦法治嗎？”
醫生搖了搖頭解釋道：“ICU只是各個科室把重症病人送過去而已，他的急救更加專業，就像是剛剛老人的那種突發狀況，他們會更快速一些，畢竟時間就是生命，但是他們做不了任何的手術，這裡纔是治療冠心病的地方，他們只是應對突發狀況搶救更加快速而已，而且那邊的費用更高，最重要的是，你們見不到病人，每天會有人講病人的狀況，但是你們是見不到人的，除非是人不在了。”
“那我們不去，看不見不行。”王燦趕緊制止，對着媽媽和小舅舅說道：“不能去，小舅咱不去……”
小舅舅捏了捏眉心，對醫生說了聲謝謝。醫生明白了他們的意思，轉身回了辦公室。
回到病房姥姥已經閉上眼睛睡着了，可能是這會兒疼的輕了點，王燦這纔想起來廖穆春怎麼會到的那麼及時，他轉頭看向廖穆春，廖穆春把他帶到了窗前，醫院外面僅隔着一條馬路的一家快捷酒店，有一個窗口亮着微黃的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