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處從來沒有這麼清晰而又深刻的感覺自己與死亡如此的接近過……即使和白長風那一次也沒有過這種絕望的感覺——那一次直接就昏死過去了,確實沒有機會品味。
一切好似一個漫長的夢,漫長的噩夢。當高處最終從混沌中掙扎着清醒過來時,被一張血痕班駁骯髒醜陋的面孔一湊近,又幾乎嚇暈過去了。
諸葛風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很快就釋然了,傷成這副模樣又不是我自己的錯,我也不想的。他安靜的躺在高處身邊瞧着他。剛纔的動作太大了,讓他受傷的腰好一陣巨痛。偏偏這小子還不識好歹,早知道何必這麼急着顯示自己對他的關心呢。
似乎聽到高處的喃喃自語,諸葛風再一次艱難的撐起身子湊到他身邊,以確定他是不是想喝水了。沒想到他嘰裡咕嚕說了一大通,似乎是什麼“人家武俠小說裡主角一清醒過來,立刻就會發現一個有天使面孔的純潔少女在殷勤的服侍,怎麼自己這麼倒黴會遇見一個醜鬼呢?”
諸葛風氣惱的瞪他一眼,用力舉起手想一巴掌將他從夢中打醒,卻不妨剛好牽扯到肩上的傷勢,立刻又痛的低叫起來。
而高處此時伴隨着諸葛風的哀號就徹底清醒過來了。他希望自己什麼都不記得了,那樣多爽,他將重新結交一遍朋友們,也重新追一回女孩子。可是很可惜,這麼爛俗的故事情節沒有發生。他清晰的記起了最後的戰鬥,也清晰的記起了最後終於有人把他救了。似乎是龍五叔,鐵十三叔和虎八叔。
他摸了摸胸口,那裡顯示他的心臟正砰砰的在跳。他後怕的喘了一口長氣,還好自己命大。唉,既然註定是要被救的,爲什麼不早點出現,非要等到所有人都半死不活了的時候才姍姍來遲呢?奶奶的!
他歪着頭看着躺在身邊的人,辨別了一會兒,通過他蠢蠢的表情分析出是諸葛風。“喂,你怎麼還躺在這裡?”
諸葛風沒好氣的瞪他:“我受傷了。你以爲我喜歡躺着啊。”
“你也受傷了?”高處弄不清楚狀況了,“我以爲你是輪流在這裡服侍我的。”
“想的還挺美。我自己都這樣了,還服侍你,拜託你快點從夢裡醒來吧。”諸葛風閉上了眼睛。
轉轉腦袋,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帳篷裡,高處立刻喊起來:“喂,我醒了,有人沒有?我要喝水,我要吃飯,我還要噓噓,誰來扶我一把?”
他嚷了一會兒發現沒有人理他,納悶極了。“小風風,我是不是還沒睡醒啊?或者我們兩個傷員被他們捨棄了?爲什麼把我們兩個半死的人丟在這裡,太不人道了。別人都哪去了?”
“別人?你以爲這麼一場屠殺下來,還有誰是完整無缺的,重的都掛了,輕的都傷了。所有人都和我們一樣正躺着呢。”諸葛風掙扎着又想爬起來,結果還是失敗了。“我是第一個清醒過來的,或許我最皮糙肉厚的緣故吧。你的三位叔叔壓根就沒有帶軍隊出來。在騙走了禁衛軍團之後,他們立刻把我們轉移到這裡來了,然後就出去聯絡人馬了。”
“不會吧?這種事他們也做的出來?”高處很吃驚。“丟下我們一羣傷殘,健全人都走了?不怕我們被野兔叼走啊!”
“你怕個鳥,你又不是胡蘿蔔,野兔怎麼會叼你。你不用擔心,那鐵十三說這裡很隱蔽很安全,不會被人尋到的。他們很快就能回來。唉,我只是沒料到他說的‘很快’和我想的不是一個概念。他們已經走了三個時辰了我猜,大概是這個地方太隱蔽了,他們自己也找不回來了。”.
高處沒料到這個莽夫居然也能偶爾幽他一默,倒是真的很難得。他體察了一下全身的傷勢。發現除了原先的傷口大面積迸裂,其他各處都是一些零碎小傷口,根本沒有什麼。他掙扎着爬起來,向帳篷外走去。
“大師兄——”諸葛風叫住他,欲言又止,臉有些發紅。
高處眨眨眼:“彆着急,我會去替你看看刁蠻兒的。”
“呃,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你不但要看她,還要把大家都看一看。”諸葛風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初歷兒女情長的他始終不知道該如何控制好自己的感情。
“還用你說。我要是光去看刁蠻兒就有問題了。”高處拖着傷殘之軀走出帳篷外,立刻發現自己正處在一處小山林的“凹處”。說是凹處實在是不能形容了。因爲這個凹處實在凹的很厲害,簡直象被隕石砸的一個大坑,難怪會安全了,哪有野獸會平白跳進一個自己永遠也爬不出來的坑呢?
在他的帳篷旁邊,並排着三個帳篷,而帳篷外還橫七豎八躺着很多傷員。
高處一眼就看到了戰場上誓死維護他的生死雙劍,鼻子一酸,眼淚就想掉下來。他急忙把頭擡的高高的,大口呼吸了幾口空氣。哦,再世爲人的感覺多麼好啊!
他一個個的傷員看過去,發現自己居然是所有人裡傷勢最輕的,而其他人軀體上都密佈了各式各樣的傷口。七刀還活着一個人,已經失去了一條手臂,八劍還活着兩個,卻也只是活着,他們面如金紙的躺在他裡,幾乎讓人聽不到呼吸。
強忍着悲痛他一個個看過去,檢查着他們的傷情。看一個鼻子酸一回。哦,可憐的公孫良!哦,可憐的易蒼生!哦,可憐的七七!哦,我可憐的丹藍!
他走進最後一個帳篷,在獨孤丹藍面前伏下身來。獨孤丹藍的肩上背上都是血,將整個衣服都染紅了。她那吹彈可破的小臉上被劃了一道深深的血槽。
哦,天哪!高處心疼的握住她的小手,在地上跪倒下去。淚水再也忍不住一滴滴落在她**的手腕上。痛痛快快哭了很久,他才停下來。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時。眼看着自己的親人朋友都遭受了如此大的重創,誰又能忍的住淚呢?
他擦乾眼淚,擡起頭來。發現獨孤丹藍不知道什麼醒了,正用溫情脈脈的眼神望着他,那眼神裡除了摯愛與心疼之外,就再也找不到什麼了。
高處臉紅了一下,解釋着:“我沒哭,你不要誤會。其實剛纔有個蜜蜂飛到我眼睛裡去了,我隨便揉一揉。”
獨孤丹藍忍不住咧開嘴角笑着:“真傻,編理由可該想個可信的啊。你的眼睛那麼小,蜜蜂怎麼可能進的去呢?”
高處佯怒的撅起嘴:“你居然敢嘲笑我,是不是想被我打屁股?”
獨孤丹藍蒼白的臉也浮現出一抹紅暈:“你平日裡就欺負我,現在我傷成這樣你還欺負人家,哼,不理你了!”
高處揉着她的小手,喃喃着:“不要不理我。我寧可你殺了我,都不要你不理我呢!知不知道我有多麼疼你?看到你受傷的樣子,我的心都碎了。你摸摸看!呶,這裡,流了好多血看到麼?”
獨孤丹藍笑意盈營的看着他:“騙人!你那纔不是爲我心碎,明明是白長風那次傷的,想來哄我,哼!”
高處也笑了,用手輕觸她臉上的傷痕:“這裡,痛嗎?”
“呀?”獨孤丹藍驚叫出聲:“我的容貌被毀了嗎?我的臉怎麼了?哎呀,我是不是是好醜。”說着話她抽出自己的小手,一把將被子拉過來矇住了臉。
高處嘆口氣,爲什麼女人都把容貌看的比生命還重呢?他輕聲安慰着:“丹藍,不要這樣。你一點都不醜,真的。只是一道小傷口而已,我會幫你治療好的,保管一點兒疤痕都沒有。”
“我不信,我現在一定好醜,你是不是嫌棄我了?”獨孤丹藍在被子裡悶悶的說。
“傻瓜,我怎麼會嫌棄你。我會給你治療好的,保管比從前更白嫩細膩好不好?你要相信我啊,我可是四海藥神唯一嫡傳弟子呢。來,探出頭來看着我,否則我可真的要生氣了。”
獨孤丹藍慢慢的把頭露出來,眼睛卻紅了:“你真的不嫌棄我?”
高處幾乎想去撞牆。“我發誓,我要是嫌棄你,上天就懲罰我長的比你更醜。”
“呸!你本來就長的比我醜!”獨孤丹藍不依的嗔着。
高處見她笑了,老大的鬆了口氣。“要不要喝點水?”他溫柔的問。
“恩,是有點渴了。”獨孤丹藍乖的像個小孩子:“親愛的師兄,去幫我弄點水來好不好?”
高處不高興了:“不許叫我師兄,你的師兄不止我一個哦,誰知道你在叫誰啊?要叫夫君才行。”
獨孤丹藍低下頭:“纔不要。”
“不叫,我就不去弄水給你喝。”高處威脅着。
獨孤丹藍一副吃準他的表情:“那我就渴死好了,反正會有個傻瓜爲我傷心的。”
“哦,我投降。我立刻去弄水給你。”高處感覺自己太失敗了,居然連個女人都對付不了。昔日的風流公子到底跑到哪裡去了。愛情真的容易讓人智力低下。
他走出門去四下兜了一圈,一無所獲。想躍上凹洞去看看,卻又力不從心。閉上眼使勁運了好一會兒氣,他足尖踩地騰空而起,終於成功的跳了上去,只可惜控制不好力氣,一個跟頭栽倒了,摔了一身泥。剛剛下過雨的地面還很溼潤哪。
四處找了一圈,採了幾個甜美多汁的野果,他興沖沖的就回去了。從上面跳下凹處一個四肢着地又狠狠摔了一把——好懷念健康時候的靈活啊。
急匆匆走回帳篷,來到獨孤丹藍身邊伏下身來,他就把野果遞了過去。待獨孤丹藍伸手去拿的時候他忽然又把手縮了回來。獨孤丹藍納悶的盯着他瞧,眼神裡透着疑問。
“我餵你。”他眼珠一轉,笑的有些可疑。
“我還沒有傷到手腳不能自如的份上。吃個水果還是沒有問題的。”獨孤丹藍臉紅的拒絕。
“做夫君的給愛妻喂個水果吃,有什麼好害臊的。”高處不由分說拿回水果,喀嚓咬了一大口。
“咦?你不是餵我嗎?怎麼自己這麼帶勁的吃了起來?”獨孤丹藍好笑的看着他。
高處壞壞的一笑,低頭俯下身去,一口吻住了她柔軟的脣。
“唔”獨孤丹藍沒想到他此時此刻還這麼好興致親熱,一陣臉紅心熱。正欲推開他,卻被他忽然用舌頭將自己的牙關挑開了,緊接着一股帶着甜美香味的水果被他用舌頭送到了自己嘴中。
高處笑嘻嘻看着她紅着臉蛋將水果慢慢咀嚼着,不禁一陣心神盪漾。爲什麼她在虛弱的時候反而更有一種奪人心魄的嬌弱的美呢,讓人忍不住想好好吻吻她。他果真也就這麼做了。獨孤丹藍剛剛來得及將眼睛闔上,他的吻就到了。親密的舔弄,溫情的纏繞,讓兩個親密愛人在一瞬間不知身在何處。
鐵十三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了這麼一副香豔的畫面。他有些不知所措的呆了一會兒,立刻慌張而小心的退了出去。重傷在身依然不忘偷香竊玉,小王爺可真不愧是小王爺啊!
他來到諸葛風那裡,將新買回的草藥替他敷上。諸葛風急急的問他:“我大師兄呢?怎麼還沒有回來,他說去幫我去看刁蠻兒的,怎麼看了這麼久?不是真的看出什麼問題來了吧?”
鐵十三差點閉過氣去。在外面混了半年多,小王爺現在成什麼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