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兩個各懷鬼胎,驢顛人跑,這一日便到了一繁華之地,卻是揚州。
揚州城內,車水馬龍,人流如織,熱鬧非凡。高處繞城兜兜轉轉,習慣性的進了一間最豪華的酒樓。這也難怪,生就富貴人家,何曾又品過人間的疾苦。
古詩在後面咋了咋舌頭,看了看“第一樓”的招牌,一咬牙也進去了。
機靈的店小二見了衣着華貴的公子,早就一溜煙的小跑湊了上來:“爺,您要吃點什麼。”
高處瞧了瞧四周的杯盤碗碟,雞鴨魚肉,覺得肚子裡咕嚕咕嚕開始叫陣,一擺手吩咐:“好吃的儘管上,我現在餓的連一張桌子也吞的下去。”
店小二聞得此言,趕忙笑眯眯地說:“爺您真有品位,小店別的不敢說,桌子倒是有十幾把,爺您看中哪一張了,我給你先去剁細了。”
高處從來沒見過這麼大膽的小二,氣咻咻地一瞪眼:“我先把你剁了。”
小二假做慌張:“玩笑玩笑,僅逗爺你一樂,可別跟小的較真啊。飯菜馬上就來。”說完逃也似的跑掉了。
門簾後面的胖大掌櫃伸手攔住他,小聲的問:“看仔細了,是小王爺嗎?”
那店小二抹了一把汗:“幸虧我跑的快,這小王爺不是一向很隨和的嗎?今兒個開個玩笑怎麼火了?”
胖大掌櫃用力地一拍他的腦袋:“你是什麼東西,也敢開小王爺的玩笑,看住了,我去放信鴿給皇上通信。你把特意準備的飯菜先端上去。記着,閉上你那張嘴,再亂說話我割了你的舌頭下酒。”小二把嘴一抿,進廚房吆喝去了。
這邊高處坐在寬板凳上,盯着別人桌上的山珍海味不住的流口水。古詩則在一邊很是欣慰的盯着他瞧,瞧着他骨骼清奇,鍾靈毓秀,心下偷着歡喜。兩個人正坐着,樓梯上忽然跑上來一個人,那人一身布衣打扮面色卻顯剛毅不凡。他走到古詩面前喚聲“師叔”,兩隻眼睛竟似紅了。
“何事慌張?”古詩大吃一驚。這漢子名叫秦勇,正是臥龍山門下。那秦勇忍住激動從懷裡掏出一封書信遞過來。古詩打開了一看面色忽然大變。
高處皺着鼻子一邊使勁嗅着飯菜的香氣,一邊問:“出什麼事了,師傅,你這張老樹皮臉一耷拉可就更難看了。”
古詩嘆口氣,神色裡有些憂戚:“徒兒,你我緣分今日已盡,今日就此分手,今後不得在外人面前說是我臥龍山弟子。”
高處大張着嘴巴,有點犯傻:“師傅你良心發現了,還是發生了別的什麼事,這麼快就把我掃地出門。”
“你別問這麼多。爲師,唉,老夫臨走有幾句話要送給你。”
高處感覺氣氛異常遂安靜了下來,偷眼打量古詩臉色。
古詩一反常態很是嚴肅的說:“我曾學過易卜之術,略通皮毛。觀面相知你是福澤深厚之人,加之天賦異稟,日後必有大成。但有一點定要謹記,無論你日後取得了多麼大的成就,都不可妄自尊大。要知道江湖很大,人在天地間只是滄海一粟,卑微的不值一提。且‘樹秀於林而風必摧之’,人心險惡,你要小心提防。言盡於此,你好自爲之。”說完老淚縱橫。
高處傻眼了:“又不是以後見不到了,你怎麼跟小孩子似的,哭什麼啊。”
古詩哭了一陣,覺得好些了,從懷裡掏出一破舊的冊子:“這裡有一本倒黴劍法,送與你,對你定有裨益。”
高處接過那破爛的小冊子,撇撇嘴:“怎麼這麼奇怪的名字。倒黴劍法,練了是不是就要倒黴,那還練它做甚?”
“你練的好了便叫敵人倒黴,練的不好只好自己倒黴了。”古詩幽幽地說:“切莫小看了這本書,雖然我一直未能弄懂其中深意,至今不得一招半式,但這本書乃一風塵異俠臨終託付,必有它不凡之處。你小心揣摩,日後或有奇緣。”
“哦,你看不懂的書送我做人情,我哪裡就有大智慧了?”高處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古詩也不答他,提起包袱,扭頭隨送信人匆忙地走了。
高處望着他佝僂的背影,眼睛有些溼潤,他低頭抹了抹眼淚,忽然想起來一事,不由得叫出聲來:“師傅,你還沒付飯錢呢。”
飯菜一道道的擺了上來,山珍海味,色香味具全。可是高處此時卻沒了心情。
雖然只是相處了幾日,但和古詩卻有一種莫名的親近。而他如此器重自己更是讓自己多了幾分感激。看起來,那臥龍山是出了什麼岔子了,可惜自己就算知道了恐怕也無能爲力。這些年在王府除了卓絕的輕功,自己只學了一些被動的皮毛之術,所謂的什麼刀槍不入,百毒不侵,說的好聽是金剛不壞之體,說的不好聽就一個撕不開拽不爛打不壞的怪胎。
每次向父親求學,那太平王都板起一張老臉來教訓:“仁義禮智信你一樣都沒好,我怎麼放心教你學武。難保你日後不會恃強凌弱走了歪門邪道。萬一做出什麼見財起意見色起心的勾當來,豈不是丟盡了我太平王的臉面。”
高處一想起這些就非常沮喪,一個人的心肝脾費神都被人看透了,這是怎樣的悲哀啊。
剛纔師傅說自己福澤“身後”,想想更鬱悶,既然在身後,就是死了才得以享受了。不過也好,至少對自己來說死不再是件痛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