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如鉤,夜色沉寂安寧……明亮的月色灑在山路上,給人一片冰冷的感覺。高處一個人走了出來,獨自享受這寧靜的夜晚。
他回憶這半年的一切,一切都那麼清晰,又是那麼模糊,是那麼的讓他感到新奇,又是讓他如此迷茫,一切都好似在夢中。
他倚靠着一棵茂盛的大樹坐下來,思忖道:有志之人立長志,無志之人常立志,我這是第一百零八回發誓了吧?唉,不管怎樣,自明天起我要好好練功,發憤圖強,吧自己打造成一個不世奇才。恩,不對,我已經是個不世奇才了,如果我手底下的功夫再比我嘴下的功夫高那麼一點點就完美了。
他正想着,忽見前方一片樹林裡飛出一條矯健的身影,那黑影施展輕功,疾奔而來,然後在他面前站定了,其人渾身黑衣,臉上蒙着黑布,只露兩隻眼睛,目光冷峻直迫高處。
高處饒有興趣的看了他一眼,不慌不忙問:“怎麼,閣下也睡不着,出來走走嗎?”黑衣人一言不發,緩緩將背上鋼刀取下,殺氣騰騰往前邁了一步。
高處神色從容,既不驚慌,也不喊叫,出奇的冷靜的看着他。黑衣人神色略顯猶疑,四下看了看,無任何風吹草動,他看着高處毫不在乎的表情,忍不住道:“有一點我真的很佩服你。”
高處竟然點了點頭:“我知道。”
“你知道?”
“恩,你佩服我是因爲象我功夫這麼差的人,在大敵當前的時候居然還能如此氣定神閒。”
黑衣人微微點頭:“是的,你怎麼會有這份氣度和膽識?”
高處笑笑:“第一,害怕有個屁用,而屁是不能幫我退敵的;第二,我別無選擇,自亂陣腳對我沒有好處,我只好寄希望於用我的高深莫測來嚇倒你。”
黑衣人緩緩道:“你的確有不凡之處。我曾經以爲你是一個不學無術油嘴滑舌貌似聰明的傻瓜,但後來我發現我錯了,沒有一個傻瓜可以這麼輕易的讓黑虎門在江湖上除名,讓綠柳寨俯首稱臣。”
高處靜靜的聽着,表情很自然,而且始終帶這微笑:“只是憑藉了一點點小聰明和運氣而已。”
黑衣人曬笑:“不着痕跡的結交了一批肯爲你出生入死的朋友,更爲你爹物色了一員猛將一個智囊,這也是小聰明做的到的麼?”
高處訝然道:“怎麼?你以爲我一直在刻意籠絡朋友,利用他們?”
黑衣人道:“你不是,你是誠心結交,不過效果卻實在比刻意籠絡好的多。”
高處嘆口氣道:“誠心結交也好,刻意籠絡也好,此時此刻,卻沒有人能救的了我。如果我有一雙翅膀多好,那就能象鳥兒一樣逃跑了。”
“你就算真的有翅膀,也逃不掉。”黑衣人舉起手中鋼刀,一股森然殺氣瞬間瀰漫開來。
高處站起身來,道:“不管你是準備將我先奸後殺,還是先殺後奸,在動手之前能不能把你臉上的遮羞布拿掉,我起碼也該知道在誰手裡啊。”
“對不起,我不能滿足你。”黑衣人望前逼近一步。
高處一笑:“你不說,我也知道你使誰。”
“哦?”黑衣人目光閃爍。
“你是你爺爺的孫子,對不對?”高處嬉笑道。
黑衣人冷哼一聲:“對不起,你錯了。”
高處聞言,又坐下了,目光眯成一條縫盯着黑衣人,那是怎樣一種眼神啊,有感慨,有惋惜,有悲傷。
“是的,我錯了,你是姑娘家,自然不是你爺爺的孫子,充其量是孫女。如果早上沒有分食我的大還丹,你是否有勇氣現在來刺殺我?”
黑衣人身軀劇震,不由後退了幾大步,聲音抖顫道:“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高處低頭微笑:“說到裝傻充楞,你在我面前只能算個吃奶的孩子。”
黑衣人竭力穩定自己的情緒,問:“你知道是我?”
高處目光中流露出幾分不忍:“我很想假裝不知道,如果你今天不來刺殺我,也許我會一直裝着不知道。第一樓上的‘春江花月夜’音尤在耳,我一直都沒有忘記過。”
黑衣人身軀再震:“不可能,我與那時分明窘異,你是如何認出來的?”
高處神秘一笑,指着自己的心:“我的第三百六十五感告訴我的。我第一次見到你就有種奇異的感覺,推究起來,那是一種無可言喻的殺氣。”
黑衣人拿刀的手不自覺的顫抖着:“原來你一直都知道。想要你命的人不是我,我只是別人手裡一把刀。”
“我懂。人在江湖,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只是你現在氣機已亂,心緒不寧,只怕已經殺不了我了。”
黑衣人黯然道:“你明知道我混在你們當中心懷叵測,爲何一直都不肯點破,今日還分我一顆大還丹。”
“我連生命都不顧惜,又怎會吝嗇一顆藥丸?男人之間的友誼有時候不比男女之間的情愛來得淺薄。爲朋友做點犧牲,只是本分而已。”
黑衣人倒退幾步,聲音裡帶着絕望:“他結交了你這樣的朋友,也算三生有幸。今時今日,既然爲你看破行藏,我也無話可說,惟願你不要爲難他,他是無辜的。只要他好好的,我死後也就放心了。”
高處冷冷道:“你既然有勇氣去死,爲什麼沒有勇氣活下來,我既然已經容忍了你這麼久,又怎麼會介意再繼續下去?””
黑衣人佇立不動,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說,你”
“覆巢之下,豈有完卵,你若是死了,只怕要牽連一家人吧?我不會點破你的行藏的。今日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此揭過。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你不要負了他,也就是了。”
黑衣人無比激動,半晌方平復:“你今日放過我,可是,可是我一有機會還是要殺你的。”
高處道:“我知道,你肯定有說不出的苦衷,你自管好好活着就是了,無論你有這個能耐,日後用何種手段對付我都無所謂,但是決不許傷害我身邊的人,更要瞞着他,否則我讓你生死兩難。”
“好,我答應你。”黑衣人說完,扭頭離去,兩點晶瑩在她回頭的瞬間滴落黃塵,眨眼消失在虛空中。
高處目睹他離去,吁了一口氣,只覺得後背都溼透了。若非一點良知未泯,若非自感有愧於心,今日她決計不會留情吧。
一個女子忽然從樹影中嫋娜走出,輕步來到他身邊坐下來,眨着一雙美目問:“師兄,你是不是知道我來了,所以剛纔一點都不害怕?”
高處好笑地看他一眼:“你來了有什麼用,除了給人家多殺一個人滅口之外,你還有什麼用?”
“你好討厭。”
高處委屈道:“可我說的是實話。”
“實話才討厭。”
高處苦笑了下,道:“丹藍,你最近好象胖了很多哦?腰上都有贅肉了。”
獨孤丹藍面上一紅:“胡說,我哪裡胖了,你掙大眼睛仔細瞧瞧,怎麼可以亂講話?”
高處道:“你不喜歡我說實話,我就講假話給你聽,你又生氣,好了,我閉嘴吧。”
獨孤丹藍嗔怪的瞪他一眼,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呆了一會兒她方自問道:“師兄,你真的就這麼放過她?”
高處幽幽嘆氣:“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何苦再去傷害兩個可憐人?”說完他站起身來,往山上走去。
獨孤丹藍跟在他後面追問:“師兄,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剛纔爲什麼不害怕?”
高處敷衍道:“丹藍,有句話你應該聽說過?”
獨孤丹藍俏皮的一眨眼睛:“哪句話,‘死豬不怕開水燙麼’?”
高處氣不過,懶得和她胡攪蠻纏,隨口道:“答對了。”
獨孤丹藍抿嘴一笑:“鬼才信呢,我猜你一定有師門絕藝在身,所以纔有恃無恐的,對不對?師兄,我要看看看你的師門絕藝,長長見識。”
高處站住了,不懷好意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下,道:“師門的武功就好象女人的身子,怎麼可以隨便給人看呢?”
獨孤丹藍臉一紅:“你又沒正經,不理你了。”
高處繼續道:“不過男人的身子就沒有那麼金貴了,你若是有興趣,我”
“不許講,你最討厭了。”獨孤丹藍雙手一遮臉,羞澀的跑開了。高處看着她遠去的背影,淡淡笑了,好象是時候把她哄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