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惜常的家在御景花園,是一個高檔小區,坐電梯上到29樓,打開門整個層樓都是他的家。全是灰暗色調的,挺陰沉,挺壓抑,四處寂靜無聲,彷彿掉根針的聲音都能聽見。
剛進去劉措溪就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阮惜常換鞋,淡定自若走進去,然後慢慢消失在轉角。
劉措溪瞪了瞪眼,四處掃描了一下,目光一觸,鞋架上赫然放着一雙女士拖鞋,頃刻間,感覺心中狠狠一抽。
“怎麼不進來?”阮惜常慢慢走了過來,隨便套了一件居家的運動衫,就像又回到大學時候那般,整個人都增色不少,他目光微微一頓,順着措溪的目光看去,眸光突然變了變。
隨後,劉措溪感覺胸腔都被掐住了一樣。
“進來吧。”阮惜常的聲音驟冷。
望着他清冷的眼,劉措溪還是無法回神,沉默垂下頭,慢慢拿起高跟鞋,放到了緊挨着女士拖鞋的鞋架上。
阮惜常眸光深了深,就在措溪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手已經扣住了她的手腕。
劉措溪淡然的面具終於有了絲破痕,她緊緊抿了抿脣,眉宇間染上幾縷不安。
阮惜常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慢慢鬆開了手,然後迅速轉身,淡淡道:“跟我來。”劉措溪卻敏銳察覺到他呼吸有些絮亂。
阮惜常的書房簡直就是書的天堂,一排排整齊的書櫃,無數陳列的書無一不是整齊擺放着,不沾染一絲灰塵,儘管有些書已經被翻得有些破舊。
阮惜常走到前排,身影在書架中間徘徊。趁着這個機會,劉措溪到他的辦公桌前隨手挑了本本子看了看,也並不是要竊取點兒公司機密,只是剛剛進來的時候發現這個本子似乎放的跟其它本子的位置不大一樣,就讓措溪有了興趣。
慢慢翻開,首頁有一段話。
“不是不愛,只是不能愛。”
劉措溪呼吸驟急,她抿了抿脣,手指顫抖繼續向下翻去。
“她的話讓我感到一陣陣恐慌,父親找過我,很強烈的要求,但是我也不會聽他的。”
“她說‘我們分手吧,我們在一起很累’那天她穿着雪白色的羽絨馬甲,青藍色學生味兒十足的牛仔褲,只是臉色很蒼白,她的右手戴了一個她不經常帶的墨綠色的手鐲,她說這句話的語氣是顫抖的。”
“安曉安找過她!我知道……結束了……不過還是有點期望她能夠明白的。”
劉措溪繼續翻了一頁,卻發現沒有寫了,只有密密麻麻的‘劉措溪’,‘措溪’,‘小溪’,寫滿了整個本子。
劉措溪心口猶如刀絞,她顫抖着捂住脣,全身發軟,淚水滿盈盈在眼眶中,倔強不肯流下來。
這樣一個男人,她有什麼權利說他不愛她?
他又爲什麼說他不愛她?
三年……原來他是想她的……
“在幹什麼?”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
劉措溪恐慌捂着自己的胸口,伴隨着一陣刀絞的痛楚,她癱軟倒地,但那個滿載着他三年來對她思念的日記本一直被她拿在手上,再如何痛楚都沒辦法鬆開。
“小溪……”他熟悉的,驚慌的呼喚,在她的耳邊迴盪。
他緊緊摟住她,語氣疲乏恐慌:“小溪……告訴我,是不是貧血症引起的心口痛?”
劉措溪猛地拽住阮惜常的衣領,在不知覺中已經淚流滿面:“三年……雪夜那晚,你可曾知道發生了什麼?”
阮惜常眉宇間微微一黯,他慢慢握住她的小手,沒有吭一聲。
“對啊,就像你現在一樣,一聲都不理我,你慢慢走了,”劉措溪痛苦着,臉因爲心口的痛楚慢慢扭曲,全身如同浸入了冰窖,“我倒在雪地裡,你一眼都沒有看我……雪地裡很冷很冷,我快被凍死了,最後我站不起來了……惜常,你竟然不在……那時候……我才發現……我已經習慣了你的存在了……”
措溪倒在他的懷裡,話不成聲,但是讓阮惜常一怔。
劉措溪注視着阮惜常空寂的眸子,突然苦澀抿脣笑着:“你走了的三年,我拼命想,你愛沒愛過我?有沒有?還是感情只是戲弄……”她突然頓了頓,“沒有愛……那這個日記本……如何解釋……”
她感覺到阮惜常的身體一顫。
他挑開她的發,在她耳邊顫抖着吐出幾個字眼:“蘇晗……是我的……女朋友……”
她已經聽到他的回答,但是她什麼也不想說什麼也不想做。
她的心已經碎了,碎成了一地的細末。
她的夢已經醒了,卻發現一切都虛擬。
但是並不痛。
不知道爲什麼,知道了他躲避的原因,心口竟然不是那麼痛了。
最後,她同樣附在他的耳畔,靜靜吐出幾個淡淡的字眼:“那又怎麼樣?”
阮惜常的眸光戛然幽深。
“她是蘇氏的大小姐,我們……有婚約……”
劉措溪窩在他的懷裡,突然想要大笑,但是她只是張開着嘴,拼命笑着,嗓子卻無論如何怎麼也發不出聲音來。
她笑着,笑出了眼淚,爲一切都感到可笑。
爲自己廉價的眼淚,爲自己廉價的感情,廉價的等候,發現她做什麼似乎都是廉價的。
她的好朋友,一下子,子虛烏有突然成爲她的情敵。
她的所愛之人,一下子,將要成爲別人的未婚夫?
她還有權利說些什麼?
是不是所有人都在瞞着她?都在戲弄着她的友情,她的親情?!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措溪抓住他的手,狠狠扳着。
“阮惜常,別人都說我狠,我卻發現你比我更狠……”她苦惱皺皺眉,“你把我的執著踩在腳底下……”
他的手心一空。
她緊緊攥住他的大掌,一雙蒼白的臉堅毅如刀,卻硬生生是他從來沒見過的陌生表情。
似乎是悲慼,又似乎是恨,又似乎是憐憫,又似乎是堅強不屈。
他不喜歡她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