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3167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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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哥兒想過很多種孃親再嫁的可能,只是沒有一種,是眼下這種可能。
範朝風當年“死”的時候,則哥兒更小。對這個“爹”,他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對他的樣貌已經完全記不清了。
只是範朝風同範朝暉一母同胞,本來就生得很相似。
則哥兒生得同範朝暉一模一樣,同範朝風,自然也有八分相似。
看在陌生人眼裡,都把則哥兒當了範朝風的親生兒子。
而在則哥兒自己眼裡,面前這個男人,居然跟自己生得如此相似,除了是自己真正的“爹”,還能是誰?
可是則哥兒也知道,自己的爹爹範朝風,早在舊朝的時候,就在營州的範家莊殉了國的。那這裡的這個人,又是怎麼回事?
範朝風心下嘆息一聲,伸手把安解語攬了過來,對則哥兒道:“天晚了,外面風涼,我們進去說話吧。——你母親自從那次圍城之後,就受不得凍……”
則哥兒雖然滿腹疑慮,可也知道孰輕孰重。便連連點頭道:“都聽……爹……的。”
安解語一手攜了範朝風,一手攜了則哥兒,滿臉的淚,止也止不住。
範朝風同則哥兒對望一眼,便各自轉開頭去,拉着安解語的手,一起往內院行去。
六萬走在五萬身旁,跟在幾位主子後面,悄聲對五萬問道:“夫人的孩子不是先夫的嗎?如何跟現在的老爺生得這樣相似?”
五萬和六萬是安解語到江南之後,最早跟在她身邊的下人,是以她倆知道安解語的身份。據她們所知,夫人本是孀居之人,有個孩子在遠方學藝。在北地過不下去了,同姐姐一起來到江南,據說是來尋姐夫的。結果姐夫沒有尋到,夫人倒是給自己尋到一個夫君。
只是如今有個孩子找過來,也算應了景。可是這先夫的孩子,如何能生得跟後夫一樣,真是匪夷所思。
五萬也想不明白,不過她比六萬心眼多一些,便悄悄囑咐道:“想不明白就不要再想。反正夫人還是夫人,我們只管認夫人就是了。——別的人,與我們不相干。”
六萬向來信服五萬,便連連點頭,不再言語。
幾人進了內院的正屋裡,五萬過來回道:“老爺、夫人,晚飯已經好了。要不要擺飯?”
安解語正攬了則哥兒坐在身邊,滿頭滿臉的摩索他。聽見五萬的話,安解語忙問則哥兒道:“你可用了晚飯?”
則哥兒笑道:“兒子在馬上跑了兩三天,正想好好吃一頓。”
安解語聽了,心裡更痛,不由嗔怪道:“你這孩子,怎麼能這樣?——天大地大,吃飯最大。以後再不可如此了。”
則哥兒笑嘻嘻地都應了。
安解語就回頭對五萬道:“擺飯吧。”
五萬福了一福,纔下去傳話。
則哥兒便小心翼翼地扶了安解語站起來,道:“娘,飯廳在哪裡?”
安解語往旁邊的偏廳指了一下,道:“就在那邊。”
則哥兒四下裡看了看,扶着安解語,一徑往飯廳裡去了。
範朝風沉默地跟在他們身後,一起去了飯廳。
吃飯的時候,安解語想起則哥兒小時候喜歡吃的蟹肉餅,便趕緊讓人蒸了幾籠螃蟹過來。
此時正是初秋蟹膏肥美的時節。安解語一向喜歡吃螃蟹,輝城附近的湖泊裡又盛產螃蟹,因此範朝風便讓人每日送了新鮮打撈的螃蟹過來。
則哥兒幾日沒有好生吃飯,此時見了孃親,心下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胃口大開,一口氣吃了三大碗熱騰騰碧瑩瑩的綠畦香稻粳米飯。
安解語興奮過頭,自是沒有了胃口,便坐在則哥兒旁邊,只拿着小木錘子,給他敲螃蟹。自己碗裡的飯菜,一點都沒有動。等則哥兒吃完飯,盤子裡的蟹肉已經堆成小山樣。
範朝風知道她的胃不好,斷斷不能餓着,非逼着她拿烏骨雞的雞湯泡了一碗飯吃了才罷。
範朝風自己不過吃了半碗飯,也放下了,只倒了一盅酒,慢慢地在旁飲着,陪着這孃兒倆敘話。
則哥兒便將盤子裡的蟹肉,給安解語和範朝風兩人各分了些,嘴裡唸唸有詞道:“有螃蟹大家一起吃,纔是好孩子。”卻是則哥兒小時候,安解語經常逗他說過的話。
安解語聽了,不由又有些動容,含笑道:“娘說過的話,你都還記得……”
則哥兒笑道:“當然記得。一輩子都不會忘。”
安解語又有要流淚的感覺。範朝風的手溫柔地伸過來,按在她肩上,勸道:“則兒好不容易來一趟,你就別隻記得哭。”
安解語一邊回頭嗔道:“誰哭了?”一邊把頭側過去,將眼角的一滴淚,蹭到了範朝風肩上。
則哥兒看看安解語,又看看範朝風,嘴角不由自主地越翹越高。
屋裡一時有一種久違的溫馨的寧靜。
過了好半晌,則哥兒纔出言問道:“爹、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怎麼……?”
安解語這纔想起來,則哥兒大概還不知道範朝風的事情,躊躇了一下,道:“今兒天晚了,你先去洗漱沐浴,然後去歇息。等明兒歇夠了,娘再一五一十告說給你聽。”
則哥兒正色道:“則哥兒不想瞞着爹和娘。則哥兒這次過來,是借了送大姐繪歆回謝家的機會,偷跑過來的。”
安解語和範朝風對望一眼,心裡都是一沉。
範朝風想了想,道:“反正已是出來了,也不急在一時。你先聽孃的話,去洗漱沐浴一下吧。——你到底有多少天沒有換過衣裳了?一身的馬革味兒。”
安解語一開始見了則哥兒,異常激動,就沒顧上別的。
這時閒了下來,則哥兒身上的味兒就有些沖人。
安解語忙起身到偏廳外面叫了六萬過來,吩咐道:“讓廚房多燒些熱水,給少爺洗澡用。”又吩咐五萬道:“少爺剛來,就住到我們睡房對面的套間裡。你先過去收拾一下,把我櫃子裡的那牀月白色細棉布的被褥拿出來鋪上,還有那牀剛做淡藍印花的薄蠶絲被拿出來,給少爺晚上蓋。”
五萬忙道:“夫人放心,奴婢理會得。”又問了一句:“少爺一向用什麼樣的枕頭?”
安解語沉吟道:“用竹葉枕吧。他好幾天沒有好好睡過了,竹葉枕可以安眠靜心。”
五萬和六萬都領命而去。
安解語和範朝風也吃完了飯,便帶着則哥兒往內院的睡房那邊去。
一會兒水燒好了,有婆子給擡了過來。
則哥兒洗漱沐浴完畢,換上範朝風的一件青色長衫,披散着剛洗過的頭,急急忙忙就往安解語這邊的睡房裡來。
六萬在門口撞見則哥兒這個樣子,嚇了一跳,對守在外面的五萬道:“不得了,這少爺以後要長大了,比老爺都要生得好。”
五萬微微笑道:“夫人的兒子,有這樣的樣貌,也不奇怪。”
則哥兒當然不會理會這些下人的閒言碎語。他一溜煙地跑到安解語的睡房,想追問範朝風的事情。誰知安解語去了淨房沐浴,只有範朝風坐在睡房套間裡,一邊喝茶,一邊想着心事。
看見則哥兒急匆匆地跑過來,範朝風微笑道:“知道你一定忍不住。——我正在等你。”
則哥兒有些不好意思,叫了一聲“爹”,又問道:“娘可裡面?”
範朝風看了一眼內室的門簾,道:“你母親還在淨房沐浴。”
則哥兒嘆了口氣,坐到範朝風對面的大圈椅上,伸直了腿,又大大地伸了個懶腰,有些沒精打采地道:“娘還是那麼喜歡沐浴。”
範朝風想起當年的範府舊事,對着則哥兒意味深長地笑道:“你母親不僅喜歡沐浴,還喜歡刷牙……”
則哥兒想起小時候刷牙的事情,不由有些臉紅。那時每到臨睡覺的時候,孃親一定要逼着自己刷完牙再去睡覺。自己那時候極恨刷牙,每到晚上,都要跟孃親東躲西藏地不肯乖乖去刷牙。直到範朝風回來,將自己拎到孃親面前,固定住了,讓孃親好給自己刷牙。
那時候的事,突然變得十分清晰。再看範朝風,他也有了些孺慕的感覺,便輕聲問道:“爹,這些年,你都到哪裡去了?”
範朝風知道,因爲自己的“死”,讓他們孃兒倆在範府受了很多的苦,可是自己,在異國他鄉也是九死一生。
這麼多年的事情,也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說得清楚的。可是若今天晚上不說清楚,範朝風知道,則哥兒肯定睡不着,說不定會一直來纏着安解語,非要問仔細不可。
範朝風看了則哥兒一眼,嘆息道:“你都長這麼大了。說起來,我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
則哥兒聽了,不知怎地,有些臉紅。他低了頭,囁嚅道:“爹爹這麼說,讓則兒無地自容。”
範朝風見了則哥兒的樣子,心裡不斷揣測: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則哥兒也不斷地琢磨:爹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範朝風才盯着自己腳邊的地面,把當日在營州範家莊的事情,後來被擄去呼拉兒國的遭遇,以及自己是如何從呼拉兒國逃回來的事兒,都言簡意賅地說了一遍。只省去了回到上陽,聽到安解語同自己的大哥要大婚的消息之後發生的事情。
這段事情,卻是則哥兒最不明白的地方,便問道:“爹,您既然從呼拉兒國逃了回來,爲何不去上陽找孃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