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九城府的大堂,商不忘喝着粗礪的茶,靜心聽虎彪講述案發的經過,所謂的經過,不過是事後查看的結果,因爲現場除了血痕之外,再無其他的線索,十七人那一組傳出過簡知的信號,其他人趕到時,已不見屍體,只能說明殺人者久經訓練,在如此短的時辰內便能處理屍體。
放下茶杯,對虎彪微微一笑,“咱們到現場看看吧!”
現場?一邊行,一邊疑惑,此時天寒地凍,雖然已將現場保護進來,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凝結成冰,還有什麼可看的?
一路無言,很快便行到十七人被殺之現場,商不忘令虎彪在一旁等候,也不許其他人靠近,獨自沿着每一條血痕緩步而行,因爲寒冷,現場所有的痕跡都已凍結成冰,也許這樣,才保留了更有價值的線索。
看了約一柱香的功夫,商不忘沉着面走到虎彪身邊,“虎大人,咱們到第二個現場去吧!”
一邊說着,商不忘領先而行,他不停的左顧右盼,似乎在尋找什麼,很快,他便頓住了腳步,然後擡首向兩旁張望,不待虎彪走到近前,他已滿面笑容的轉過身,“虎大人,咱們快些去吧,我想此刻娘娘和九州王已經快要到九門府了。”
他們要來?虎彪一陣驚愕,隨即又覺釋然,除了皇上,安楚最聰明的,便是娘娘和九州王,有了他們相助,此案何愁不破?
這般想着,心情全然的放鬆,暗自感激贏仲,原來因爲贏天正的緣故並不喜歡贏仲,覺得他是依靠父蔭才能坐到高位,數次相交,只覺得他是一位赤誠的君子,與贏天正奸險狡詐截然不同,所以才那般的信任他,昨日命人請他時,心裡還覺得忐忑,因爲從前着實得罪過他數次,沒想到他全然不計前嫌,鼎力相助,這份恩情,總有一日得報答他。
第二個場景看得很快,虎彪覺得商不忘似乎急着與娘娘和九州王匯合,幾乎是浮光掠影的看一遍便離開了,心下雖然疑惑,卻不敢詢問,只是無聲的跟在他身後回到了九門府。
看着府外兵丁的模樣,虎彪也猜到九州王和娘娘已經到了,雖然心急,卻不敢超過商不忘,還是跟着他身後進了大堂。
從來不覺得九門府的大堂如此清潔過,似乎連地面的磚縫都清洗得一塵不染,熊熊燃燒的火爐令人覺得溫暖而舒適,幾乎就要忘記坐在上道那個穿着青布棉衣的男子的存在,可是他衣襟左側上繡着的紅龍卻告訴虎彪,他是這個國家除了皇上之外,自己最怕的人。
“不忘。你終回來了。我們在這兒可等你好久了。”
這聲音如此地美。美得令虎彪覺得自己正坐在火爐旁。仰頭飲盡母親烹煮地熱湯。即使知道說話地女子是皇后。仍然忘記了禮儀。情不自禁地擡起頭。追尋着聲音地來源。幸好她面上覆着絹巾。看不清容顏。纔不至於失態。
遠遠地跪了下來。“臣虎彪參見皇后娘娘。參見王爺。”
“起來吧。”說話地是姬問風。他地語氣溫和。令人聽在耳中。說不出地舒服。可是那舒服之後。又隱藏着難言地威脅。令人恐懼得想發抖。“不忘。看出什麼沒有?”
既然沒有問自己。虎彪便垂手站立在一旁。商不忘隨意地坐在椅中。皺着眉。“我應該沒看錯。絕對是影子樓。”
心下巨震。影子樓?那可是邊越國大貴族楚家下轄地殺手集團。自六十年前出現之後。六國地人莫不膽顫心驚。傳聞中影子樓中地殺手個個都是絕頂高手。飛檐走壁如同兒戲。深宮禁院取人首級也是等閒。難怪自己沒有半點兒頭緒。只不知商不忘如何判定?
“不忘,你如何知道是影子樓所爲?”姬問風皺着眉頭,“在現場發現了什麼?”
“是,”商不忘輕輕點頭,“我在第一個現場發現了腳印。”
“什麼腳印?”娘娘如小孩一般興奮的追問,“是殺手的嗎?”
“不,是那隊護軍的,”商不忘輕輕搖了搖頭,“那隊護軍在被殺之前應該在太白酒坊門口有過停留,而且一定是喝了裡面的人奉上的酒,因爲從太白酒坊至命案現場的腳印比未至太白酒坊前的腳印虛浮,我敢斷定他們中了毒,而且那種毒相當的烈,既然要殺人,而且手段又如此高超,何必多此一舉,還要下毒呢?
於是,現場發現的第二個線索又說明了殺手們下毒的原因,我在現場發現,血痕雖然多,但是飛濺得並不遠,大多在人形的身邊,即使有血流出,血槽也很短,如果血流速度極快,那麼血槽應該粗而短,但是那些血槽雖然短,卻非常的纖細,爲什麼呢?”
“因爲血還沒有流出,就已經在軍士的身體裡凝結了,”娘娘接過商不忘的話尾,“那些殺手在殺人之前下毒的原因是不希望血液流出,污了衣服。”
“是,娘娘說得對,”商不忘點頭微笑,“的確如此,接着,我在第二個現場再一次確認了我的推測,但是我覺得奇怪,爲什麼影子樓的人要甘願大險奪走那些巡城護衛的衣服呢?巡城的護衛並不能進入禁城,能夠接觸的達官貴人也不多,爲什麼他們要這麼做呢?”
對啊!爲什麼影子樓的人要這麼做?虎彪瞪大眼睛盯着商不忘,心裡滿是欽佩,沒承想只是短短四、五柱香的時辰,商不忘便能得出這樣的結論,若他去做六扇門的總捕頭,天下間的盜賊都會聞風喪膽吧!
“聲東擊西,”九州王的聲音如同割冰一般的冷,他緩緩起身,“我們中計了,殺巡城軍士,奪衣服只是想讓吸引我們的視線,這麼做,只是爲了掩蓋他們真正的目的,我猜影子樓的殺手這一次出動不是爲了殺人,而是爲了掩護。”
“掩護什麼?”娘娘語氣裡的興奮消失了,甚至有些沮喪,“問風,他們要掩護什麼?”
“掩護一個很重要的人,”九州王緩緩坐下,伸手輕叩着身邊的案几,“我想應該是楚韻歌到上京來了,只有他的到來,才能令影子樓如此的緊張,我唯一不明白的是楚韻歌到上京來的目的,前些時日我收到細作的報告,楚韻歌將出任六國大軍的統帥,開春之後,便會由北郡進攻安楚,在這個時候他出現在上京,不能不令人生疑。”
與這些人相比,自己就是一個蠢材,虎彪恭恭敬敬的將衆人送到九門府外,連頭都不敢擡,直至聽到馬蹄的聲音遠去,這才緩緩擡首,副官從人羣中快步走到虎彪身邊,“將軍,有結果嗎?”
“有結果了,”虎彪轉過身,“可是結果又相當於是沒結果。”
“將軍,到底怎麼回事?”副官愣住了,跟隨着虎彪走進大堂,“莫非兇手是……。”
“不要亂猜,”虎彪搖了搖頭,“我不能告訴你發生了什麼,但是大家都可以放心了,從前一刻始,咱們與那樁案子再無半點兒聯繫,告訴兄弟們,誰都不要再提那樁案子,咱們公銀裡的撫卹金,再加上九州王賞的銀子,就當是那些兄弟的買命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