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丟下我,是不想我跟着他吃苦。”
“是,王爺嚴厲地罵你,第二日就丟下你不管,我才猜到箇中緣由。”她跪在我腳邊,就像路邊的乞丐,祈求我的施捨,“王爺愛你,想給你幸福安樂,給你最好的一切,而當時王爺被廢去皇儲之位,沒有兵馬,正是落難時期,他不願你跟着他吃苦。”
“後來呢?”
“王爺知道我做了很多事,容姐姐離開以後,他就對我很冷淡、很冷酷,不要我服侍,也不要侍夜。我問他爲什麼,他羅列了我做過的事,我對容姐姐的傷害,他一清二楚。王爺嚴厲地叱責我,要我發誓,從此以後不再傷害你,否則就永遠不再看見我。”兩行清淚滑落,孫瑜無聲地落淚,分外悲傷,“王爺不讓我隨軍,命令我去找程太妃和王妃她們,我就離開了王爺,直到七月,我才和王爺匯合。那會兒王爺東躲西藏,後來被抓住了,送到鄴城,我一路陪着他,與他相依爲命,他纔對我的癡心感動。”
孫瑜能做到這般,在司馬穎落難時不離不棄,着實不容易,可見她對他的情意很深很濃。
如今,一人被囚,一人淪爲下人整日做粗活,的確可憐。
其實,我也知道司馬穎身邊應該有個人照顧起居比較好,孫瑜是最好的人選,可是,我不知道如何向劉聰開口。
孫瑜祈求着,梨花帶雨的模樣令人心惻隱,“容姐姐,我知道我做過很多傷害你的事,可是就算爲了王爺,你向劉聰求求情好不好?王爺的病情拖不得呀……容姐姐,我傷害過你,假若你要討回所有,我任憑處置,只求你念在王爺待你的那份情……”
她痛哭流涕,對司馬穎的一片真心令人動容。
我壓住聲音裡的悲傷,“你先回去,我會記在心上的。”
……
這夜,我再次親自下廚,劉聰看着案上幾道菜餚,朗笑聲聲。
我拉他坐下來,斟滿酒,再盛了一碗熱湯,“王子先喝菊花羊肉湯暖暖身子。”
他端起來聞了聞,“嗯,好香。”他湊在我耳畔道,“和你的體香一樣香。”
我不樂意道:“王子的意思是,我身上有羊羶味?”
“我意思是,美人秀色可餐。”
“先喝湯吧。”
很快,劉聰喝了一整碗熱湯,“好吃,味道鮮美,容兒,你也吃。”
我慢慢吃着,他滿面春風,笑得開懷,“今日的菜餚都出自羊身上?這是紅燒羊肉,這是紅燜羊雜,這是什麼?”
我介紹道:“這是瓦片蔥爆羊肉,這是烤羊排,這是芙蓉羊蹄。”
他爽朗地笑道:“容兒親自爲我下廚,費心費力,我真有福氣。”
“那就多吃點兒吧。”
“放心,你的心意,我一個都不會浪費。”
劉聰大快朵頤,一邊吃喝,一邊與我說起漢**政要務,談笑風。
吃完後,春梅和秋月收拾了餐盤碗碟退出去。我扶他回寢房,爲他脫下鶴氅,讓他坐下來,按捏着他的肩背。他舒服地享受着,閉着眼,好像快睡着了。
“是不是累了?不如就寢吧。”我柔聲道。
“好。”他任由我爲他解衣,任憑我擺佈。
上了**,形勢頓時發了變化,他扭轉乾坤,壓着我,“古人有云:溫飽思淫慾,此言不假。容兒,我常常在想,你爲我的孩子一定有你的美貌、智慧,還有我的神勇、睿智。”
我緩緩地笑,“王子,前日孫瑜來找過我。”
劉聰面色一冷,那暖洋洋的微笑頓時消失無蹤,“她找你做什麼?”
一提起孫瑜和司馬穎,他的好心情就向枝梢的小鳥飛走了,但既然提起了頭,我還是要說下去:“她說,司馬穎得了風寒症,病情很嚴重,她想去照顧司馬穎。”
他冷冷道:“她當真這麼說?”
我點頭,“孫瑜對司馬穎癡心一片,令人感動。這些年,她一直跟隨他左右,出入死,患難與共,付出了一個女人所能付出的一切。司馬穎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孑然一身,就讓孫瑜去照顧他吧,畢竟孫瑜是他的侍妾。”
“容兒,我可以讓孫瑜去照顧司馬穎,但你要記住,人總是會變的,有人會癡情一,有人會因爲時移世易而變心,還有人會不知廉恥地粉飾自己。”
“我記住了。”
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是說孫瑜嗎?他的言外之意是,孫瑜變心了?
可是,如果她變心了,爲什麼求我去照顧司馬穎?
……
兩日後,春梅說,孫瑜已經不在府中浣衣了,去照顧司馬穎。
劉聰沒有敷衍我,依了我的意。
再過三日,午時,他忽然說要帶我出去,於是來到囚禁司馬穎的民房。
他爲什麼帶我來這裡?而且還是偷偷摸摸地來,躲在囚室的鄰間。
午膳時分,有人送來膳食,司馬穎和孫瑜一起用膳,囚室的門開着,沒有關上,門口有兩個守衛守着,防止他們衝出來逃跑。
我更不解了,劉聰究竟想做什麼?
隔壁的囚室中,孫瑜好像在抱怨飯菜冰冷難吃,沒有一點油腥,難以下嚥。司馬穎低聲回了一句什麼,她嘟囔着,嘀嘀咕咕地說着,聽不清楚。
過了晌,我忽然聽見孫瑜的吼聲:“夠了!你被人囚禁,我爲什麼要陪着你吃苦?爲什麼陪你吃殘羹剩菜?”
劉聰從身後摟着我,我疑惑地看他,他搖頭,示意我別出聲。
“當初你走了,爲什麼要回來?”司馬穎淡淡地問,低低的聲線顯得寂寥。
“你以爲我想回來嗎?若非大夫人許諾我事後可以得到劉聰的**幸,我纔不聽大夫人的吩咐,去找羊獻容。”孫瑜大聲道,粗聲粗氣,倒像是女主人叱責僕人,“我以爲劉聰不會讓我來,哪想到他就那麼聽羊獻容的話。”
“大夫人讓你去找容兒做什麼?”他的聲音略微提高,有些急。
“王爺不必着急,待我慢慢說給你聽。”她嬌滴滴地笑,“劉聰獨**羊獻容,冷落了大夫人,大夫人就找到我,讓我去找她,對她說,王爺你染了風寒,病情嚴重,求她向劉聰求情,讓我來照顧你。大夫人這麼做,無非是陷害羊獻容。只要她向劉聰開口求情,凡是與王爺有關的事,劉聰就會很氣,說不定羊獻容就此失**,如此一來,大夫人的目的不就達到了嗎?”
我明白了,呼延依蘭終於出招了,利用孫瑜來對付我,設計讓我失**。
劉聰聽了這些話,面冷如冰,只怕心中怒氣騰騰。
但是,孫瑜爲什麼變成這樣?她不愛司馬穎了嗎?就算不再愛他了,也不必這樣咄咄逼人、夾槍帶棒地冷嘲熱諷吧。就算她想爬上劉聰的**,也不必這樣貶損昔日的夫君吧。
一日夫妻百日恩,她愛過司馬穎,這些年付出了那麼多,現在何必鬧成這般不堪?
突然,司馬穎怒喝:“賤人!”
話音未落,囚室就傳來清脆的聲音,他打了孫瑜一巴掌。
“我說過,我不許你再傷害容兒!”他怒叱。
“你憑什麼打我?你只不過是任人宰割的囚徒!”孫瑜憤憤地吼。
“你膽敢再傷害容兒,我饒不了你!”
她咯咯嬌笑,笑聲充滿了嘲諷,“王爺,你還以爲自己是手握兵馬、尊貴顯赫的王爺嗎?這裡是漢國,你落在漢國四王子的手中,只是一個今日不知明日事的囚徒……你能把我怎麼樣?”
我爲司馬穎可悲,孫瑜啊孫瑜,你太無恥,就算他對你無情,但你也不能落井下石吧。
司馬穎怒吼:“你給我滾!”
孫瑜譏諷道:“你讓我滾,我就滾嗎?我偏偏就待在這裡,你能奈我何?我尊稱你一聲‘王爺’,是看得起你,別給臉不要臉。我告訴你,這些年我做過的事,都告訴羊獻容了,你想聽嗎?”
我不禁想,司馬穎聽了之後,一定會氣瘋。
“悉隨尊便。”他不耐煩道。
“好,那我就從頭一一說給你聽。”她恬不知恥地道來,“我承認,在金谷園與王爺初識,王爺奏曲,我獻舞,我對你頗有好感。我覺得你不是池中之物,就尋機與你相識。果不其然,你是聲明顯達的成都王,是我想嫁的宗室貴胄,因此,我孤身追到鄴城,發誓一定要嫁給你。王爺,我看中的是你的身份、地位和權勢,雖然我也喜歡你的俊美、風姿、氣度,但你尊貴的身份更讓我心動。”
“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一般的女子,你的眼眸不夠純澈。”司馬穎落寞道。
“我和羊獻容姐妹情深,是騙你的,其實,我騙她、害她,她憎恨我。”她的嗓音充滿了邪惡,“王爺,那夜你喝醉了,不省人事,根本沒有**幸我,我騙你的。那次我懷孕,也是騙你的,我根本沒有身孕。還有,羊獻容爲什麼拒絕跟王爺回鄴城?因爲我對她說了很多話,騙了她很多事,她對王爺很失望,不願意和我共侍一夫,才拒絕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