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雖然我從頭至腳都是屎尿,臭不可聞,他卻不怕,以手指拭去我眼瞼下的那滴淚。
他輕嘆一聲,道:“你父親出身士族高門,想不到是這樣的人,人面獸心。對了,當年你和你母親爲什麼在郊外?你父親爲什麼那麼待你們?”
我搖頭苦笑,“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想知道答案,但無人告訴我。”
司馬穎奇異道:“你母親不告訴你?”
我頷首,淚落如雨,“那日,母親說城郊風光秀麗,就帶我出城。我摘了很多野花,沒想到父親追來,待我去找母親,就看見了那一幕。”
他攬過我,將我的頭按靠在他的肩頭,輕拍我的肩。
過了晌,他沉沉道:“容兒,就算本王早有王妃、侍妾,卻從未忘記當年那個倔強的小姑娘。元康九年(公元299年),也就是去年,本王回京,派人打聽過,你不在洛陽,羊府下人說你在泰山南城。本王只好作罷,今歲,本王聽聞孫秀要爲孫老夫人做壽,想着也許你會回京,就戴了面具混進壽宴,希望能見你一面。”
我看着他,心中翻滾如沸。
司馬穎又將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深情入骨地說道:“容兒,從十歲那年到今日,你在本王心中,已有十一年。”
他的眸光太深邃,他的俊顏太惑人,我垂了眸,心中如飲甘蜜,臉腮微熱。
下頜被他擡起,他的眼眸流光溢彩,迷惑人心,“只需再忍耐一陣子,本王會帶你離開洛陽。容兒,等本王,好不好?”
我輕輕頷首,他開心地抱緊我,我靠在他肩頭,聞着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溫潤薰香,十九年來第一次覺得這麼心安、幸福。
原來,被一個自己喜歡的男子愛着、呵護着,是這般幸福、甜蜜。
過了晌,司馬穎鬆開我,“本王秘密回京已有數日,今晚子時便回鄴城。”
“這麼快?”我訝然。
“嗯,已安排好了,你一人在宮中,千萬當心。”他囑咐道,“本王回鄴城後會跟你聯絡。”
“王爺如何與我聯絡?”
“屆時便知。”他神秘一笑,再次抱緊我,“容兒,真希望與你多待片刻。”
但是,時辰不早了,再不回去,宮裡的人會起疑。
叮囑又叮囑,惜別又惜別,我終究與他揮手告別。
……
回到昭陽殿,所幸沒有人發現我秘密出宮。
正要就寢,忽然聽見殿外有喧譁聲,有女子嬌笑聲,也有男子說話聲。
好像是司馬衷。
碧淺去而復返,稟道:“皇后,陛下與幾個宮娥原先在偏殿玩鬧,眼下在大殿外玩耍。”
這般吵鬧,還讓不讓睡覺了?
心頭隱怒,我披了大氅出去,站在大殿門檻處,看着一男四女在胡鬧。
檐下掛着幾盞宮燈,寒風凜冽,燈影飄搖,殿廊影影綽綽。
司馬衷以紅綢蒙着眼,尋找、追捉四個宮娥,四個宮娥敏捷地左閃右避,一邊咯咯嬌笑,一邊逗耍着他,讓他過來追、過來抱。
其中一個宮娥是碧涵。
碧涵何時也這麼不分輕重、這般輕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