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氣?”她不解道,倫格爾又沒對自己怎樣,他氣什麼?哦,對了,愛寧兒。
“試探我?下不爲例!否則我讓你三日三夜走不出寢帳。”他威脅道,粗糙的手捏着她的下頜,鼻息漸漸粗重。
想起上次那天昏地暗、屍骨無存、死去活來的三日三夜,她心有餘悸,掐他的大腿,蹙眉道:“你敢!你這麼折騰我,我肯定少活十年。”
他低笑,摟緊她,心中充滿了懊悔、自責。
一時之間,帳中沉默。
她感覺得到他心中不好受,就轉開話題,“你知道是倫格爾讓人放火,爲什麼要我跟他說這番話?你不介意別人知道我比你厲害嗎?”
禺疆低笑,笑聲爽朗,“當然介意,不過我介意的是,你會不會永遠留在我身邊,是不是永遠不會背叛我,你留下來是不是因爲……愛我,嗯?”
楊娃娃看着他,愣住了。
他的目光太灼熱,他的黑眸太深邃,她感覺得到,他想得到她的回答:我愛你。
她愛他嗎?
突然,她捂着嘴巴,探身朝着**外,乾嘔着。
他扶着她,輕拍她的背,啞聲問:“很難過嗎?”
她搖頭,其實並不是真嘔,只是不想回答他罷了,或者說,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因爲,她不確定是否因爲愛他才留下來,只能確定,她願意留下來,願意嘗試着接受他、愛他。
禺疆明白,她刻意迴避他。
抱着她,卻猜不透她的心,此時此刻,他深深的無奈
楊娃娃坐回他的懷抱,靠在他的胸膛,“倫格爾會相信我嗎?會除掉哈青都嗎?”
“倫格爾一定會除掉哈青都,不過是借我的手除掉他。他不信你會幫我,但他已經佩服你。這就是我想要的。”
“他佩服我,有什麼用?”楊娃娃隱隱猜到他的用意,卻不敢肯定。
“倫格爾很精明,無把握之事,他不會做。我讓你說那番話,有兩個目的。其一,他會警惕你,從而就放鬆了對我的警惕;其二,他知道,若你幫我,他就沒有十足的把握當選單于。如果我沒猜錯,他已經動搖了。”禺疆分析道。
他所說的,正是她所想的。
他笑道:“你也累了,歇着吧。”
她點頭,正要起身,卻被他勾起下巴,雙脣被他銜住。
他啄吻着她的脣瓣,她玩心忽起,吻住他的下脣,輕輕地啃咬……
……
翌日下午,議事大帳前廣場上聚集着很多部民,熱鬧喧囂。
部落中的核心人物都在,倫格爾,哈青都,魯權,三人面對部民,禺疆和楊娃娃站在外側,後面是十個護衛。
“哈青都大人,我家燒死了好幾頭牛,這日子沒辦法過了,請您爲我們做主,把他趕回去。”
“對,一定是天神發怒了,把他趕回北地。”
“他是我們部落的災難,如果只是趕他走,天神一定還會發怒,還會降臨災難。我們要遵循天神的指令,殺了他,爲閼氏和薩北大人報仇。”
“殺了他!殺了他!倫格爾大人,你是我們部落的英雄,殺了他。”
憤怒,驚懼,憂心,部民叫囂不止,滿腔悲憤。
部民口中的他,就是禺疆。
碧天如洗,白雲悠悠,陽光灑遍寰宇,薄得透明,薄如冷霜,似染金的清水無聲地流淌。
哈青都得意地笑,高舉雙手,示意大家靜下來,“我知道大家的日子不好過,不過,禺疆兄弟是在我們部落長大的,老單于也希望我們不要冤枉他。現在,請巫師爲我們向天神祈禱,懇求饒恕,天神會告訴我們,這幾日的大火,究竟是怎麼回事。”
“且慢!”
隨着一聲嬌喝的落地,愛寧兒從人羣中走出來,義正言辭道:“哈青都大人,何必那麼麻煩?不必巫師禱告,就可以知道放火的人是誰。”
楊娃娃疑惑,愛寧兒知道放火之人?
部民要禺疆死,愛寧兒自然捨不得。
哈青都笑眯眯的,鄙視之色毫不掩飾,“居次,這兒還輪不到小孩說話。居次還是去玩吧,黑妹,帶居次回去。”
站在愛寧兒身側的黑妹,黝黑的臉露出一抹笑容,“大人是在跟我說話嗎?”
愛寧兒面向部民,揚聲道:“諸位恨不得一刀砍了縱火之人,我也很想砍死他,但是,叔叔沒有放火,我知道縱火之人是誰。”
部民們交頭接耳,有人問:“居次知道是誰縱火,就趕快說出來吧。”
哈青都本是氣定神閒,聽愛寧兒這麼說,氣道:“諸位不要相信居次,她一個小女孩,懂什麼?”
愛寧兒拊掌,“啪啪”兩聲,道:“諸位不要着急,很快就會知道縱火之人是誰。”
話落,兩個護衛押着兩個少年上來。
這兩個少年衣衫不整,還有點殘破,他們耷拉着頭,看見部民殺氣騰騰的目光,嚇得低頭。
哈青都目露疑色,本是胸有成竹,此時卻有點緊張。
魯權自一直不苟言笑,彷彿周遭的事情與他毫無關係。
禺疆冷眼旁觀,神色淡淡。
倫格爾的嘴角噙着冷冷的笑,好似看一場好戲。
“我多日暗訪,終於發現縱火的就是他們兩個。”愛寧兒板起俏臉,厲聲道,“說!你們爲什麼縱火?是誰指使你們縱火?”
“快招!是誰指使你們的?再不招,老子立刻殺了你們。”有人怒喝。
“是……是哈青都……命我們縱火的……”一少年怯怯道。
“你放屁!”哈青都怒吼,猶如猛虎咆哮,將少年整個兒提起來,兇光畢露,“你再胡說,我立刻砍了你!”
“哈青都,你殺他與否,無關緊要,反正大夥兒都知道是你縱火。”愛寧兒嘲諷道。
哈青都恨恨地推開少年,怒氣翻騰地叫道:“我根本就不認識他們,居次,你從哪裡找來的人,讓他們誣陷我,我哈青都絕不會讓你得逞。”
楊娃娃冷笑,哈青都被激怒了,太急躁了。
“哈青都大人,單于還在靜養呢。”魯權跨步上前,面向部民,一本正經地說,“居次爲什麼誣陷哈青都大人?居次不必這麼做,因爲居次範不着誣陷人。我相信居次。”
“這些日子,諸位的損失都是哈青都造成的;哈青都爲什麼這麼做?那是因爲禺疆兄弟回來了。諸位都知道,禺疆兄弟是北地大英雄,如果單于歸天,諸位可能推舉他當單于,而哈青都就是擔心禺疆兄弟搶了他的單于大位,才命人縱火,以這個陰謀趕走禺疆兄弟,或者激起諸位的憤怒,殺了禺疆兄弟。禺疆兄弟一死,他就可以順利地當選單于。”
禺疆側首,正巧楊娃娃也看向他。
四目相對,他們明白彼此的眼神——魯權爲什麼爲愛寧兒出頭?他也想除掉哈青都?
不過,除掉哈青都最好的人選非魯權莫屬,他爲居次出頭,正好幫他們解圍。
愛寧兒得意洋洋地笑,一雙俏媚的桃花眼流光溢彩。
不經意間,她看見,叔叔正看着那瘦小的護衛。
他的目光很怪異,似乎柔情脈脈,閃閃發光,卻又很深沉。
愛寧兒心中一跳,因爲,叔叔這種目光,與丘林野看她的目光有點像。
丘林野的目光,火辣,炙熱,是那種愛慕的目光。
她很難受,很想知道爲什麼,叔叔爲什麼會這樣看着那護衛?難道那護衛真是女子?
哈青都完全被激怒了,氣急敗壞地咆哮道:“魯權,你***混蛋!你別以爲你是護衛隊長,我就怕了你。”
哈青都轉身面對部民,高聲叫道:“我再說一遍,我沒有讓他們縱火,我不認識他們。”
“哈青都大人,不是你讓他們縱火,那到底是誰?”
“我覺得禺疆兄弟不會讓人縱火,他是寒漠部落的單于,是帶領寒漠部落變得強大的大英雄,我相信他不會這麼做。”
“對,我也相信禺疆兄弟,但是,哈青都好像也不會害我們。”
“哈青都那麼囂張,經常欺負我們,太可惡了,一定是他縱火的,我們不能放過他!”
“對,不能放過他,殺了他!”
“砍死他!砍死他!”
衆多部民激動叫着,憤恨地吼着。
哈青都驚恐地後退一步,目齜欲裂,“你們想做什麼?我哈青都不怕你們,我殺了你們……”
幾個部民衝動地涌過來,揮舞着拳頭,氣勢洶洶地嚷着道:“抓住哈青都,抓住他!”
然而,他們還沒衝到哈青都的面前,已經被勇猛的士卒攔住。
哈青都的部屬手執大刀,那鋒利的刀鋒嚇得部民不敢上前。
站在外圍、背弓挎刀的騎兵,是哈青都的騎兵,個個面無表情,殺氣霍霍。
哈青都陰沉的臉泛起得意的冷笑,魯權冷笑,“你有兩千騎兵,我魯權就沒有嗎?”
擊掌兩聲,又是兩千騎兵傾巢出動,與哈青都的騎兵爭鋒相對。
陣仗驚人,沉默對峙。
倫格爾看向禺疆,眉頭微緊,低聲道:“是單于的兩千騎兵,魯權可以調動。”
禺疆點點頭,目含感激。
他還無法確定,倫格爾會不會與自己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