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看清楚是什麼人,忽而我的腦袋昏沉,像是被人硬生生擠出身體一樣。
感覺身體輕飄飄地懸在半空,眼前一切竟然生生變得開闊起來,視野被那一襲紅衣的女子震懾住了,我看到“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被血染透的衣裳,格外的刺眼。
那是我啊,可這會兒我明明懸在半空。
猛然間發現“我”的眼神變得特別犀利且兇狠。
紅衣的我,剎那間將那條大蛇斬殺,血濺當場。
我脣色蒼白,被嚇壞了,那個我,完全陌生,眼神狠厲,手起刀落,那條大蛇完全被斬殺。
我嚇得坐了起來。
耳邊是叮鈴鈴的聲音,銀鈴鐺在響,是誰在招魂。
魂魄像是入了一個漩渦,我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阿碧,快過來,他醒了。”
一男一女的聲音,我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猛地睜開眼睛。
打量四周,很怪異,那姑娘長得很好看,粉嘟嘟的小臉,可是怪就怪在她看我的眼神,很詭異,她好像羞澀地低下了頭,像是一眼看到夢中情郎的神情。
“你們……”我嘴脣乾涸,嗓音沙啞,可是這一聲,如雷貫耳。
這樣頗有磁性的男低音。
我快炸裂了!
顧不上身體的疼痛,我一個踉蹌從牀上摔了下來,跌跌撞撞,撞到了牆上,疼得我直咬牙。
我伸手,往下摸。
我忍住罵髒,那是什麼玩意兒,我這個動作,看得阿碧越發臉紅,他倆看怪物似的眼神,別說他們了,我也不知道這究竟出什麼事情了。
我好端端地怎麼就成了男人。
“師兄,你輸了,給錢吧。”阿碧伸手,問那眉目清秀的男人要錢。
“阿碧的招魂術,是越來越厲害。”
等等,招魂?
我木訥地看着他們,那男人給了阿碧三張軟妹幣,敢情在拿我打賭。
阿碧笑嘻嘻收了錢,轉而跑到我這邊來:“你是什麼人呀,我們這裡偏,很少有人來的。”
我纔看清楚,這具身體的裝扮,一套很是怪異的衣服,完全黑色,手指倒是修長白皙,是我喜歡的類型,至於這臉,我站起來,在衣櫃鏡子那兒照了一圈。
臉上有個刀疤,不深也不長,看着有幾分痞味兒,長相很高冷,至於這身材,我上下摸摸,身材相當怪異,而且背上好像還揹着一柄刀。
這一看就是有來頭的。
阿碧問我叫什麼名字。
我腦子一片混沌,也不知道從哪裡想了一個名字:“我叫阿度。”
“噗,阿杜?”阿碧皺眉,在那兒笑得很開心。
我問他們關於鹿城的事情,從這裡過去要多久,阿碧笑笑,說這就是鹿城,我壓根沒有出城,只是他們住在鹿城西郊過去的西普,阿碧問我要去哪裡。
我愣了一下:“你們在哪裡找到我的?”
“是小南師兄帶你回來的。”阿碧說她也不知道,她只是一時技癢,跟小南打了個賭,她施法招魂,可偏偏招了不是原主的魂。
我不知道是喜是憂,只是這具身體,怎麼都覺得怪怪的。
我變成了一個男人,這是我這輩子都沒有想過的事情。
“你就安心養着吧。”小南神色有些閃躲,拉了阿碧出去,兩人走了我纔有機會站起來。
這裡是一片像是工廠一樣的房子,都是平房,圍城一個圈,我推門出去,看到那羣在鍛鍊身體的人。
陽光照過來,我往那邊去,心情略微好了一些,我以爲自己眼神和善,可那羣小孩子看着我,卻一個個都躲開了。
阿碧說他們師父不在,沒人管他們,所以跟着我去玩。
我從那裡出來,呼吸了新鮮空氣,想着回去看看我家裡的情況,找不到沉硯他們,也得先找找回去的路。
阿碧跟我跟得很緊,其實他們大可不必陪我出來,我起先沒有警惕性,後來才從小南的反應裡看出幾分端倪。
“阿度哥哥,師父說過,像我們這樣的人,吃陰陽一口飯的,不能救煞氣太深的人。”
阿碧旁敲側擊。
從這具身體上帶刀子就能看得出來,這人不簡單。
她想問我,我之前是做什麼的。
可這話,連我自己都回答不了,阿碧說我手裡是不是有很多條人命,她剛纔卜卦的時候,隱隱覺得不妥。
“你的救命之恩,我很感謝,但以前的事情,我的確記得很模糊,我只能保證告訴你,從現在開始,我不會殺人。”
阿碧眸色亮晶晶,扯了扯小南的袖子,瞪眼:“看到了沒,他保證了。”
她倒是個天真的孩子。
他們送我出去之後便折回,阿碧得了我的保證,竟然開心地像個孩子。
我不知想哭還是想笑,我在市中心轉了一圈,找回去探一下的路,可誰知道走了兩步,便被人給盯上了。
我本來想去人多的地方,可是西普這邊很偏僻,越走越慌,最後把自己逼入一個死衚衕。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急促,那人跑了起來,我沒辦法,只能跟着一起跑。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可忽而竄出三個帶着紅色京劇面具的男人,穿着紅黑黃三色衣服的人攔住我的去路,其中一個人吼道。
“度卞,背叛主子的下場,你比我們清楚。”
“我不是什麼度卞。”我後退一步,三人將我圍在中間,我知道自己跑不掉了,對面三個殺手,我怎麼會是他們的對手。
他們喊我度卞,說我們共同爲一個主子賣命,可那個主子是誰我想不起來。
我被他們帶了回去,那是一座幽閉的舊古堡,黑色的蝙蝠從裡面飛出來,拍打翅膀發出怪異的聲音,我跪在地上,四周都有人把守。
在他們的嘴裡,我是落荒而逃的叛徒,跪在這裡等待主子的懲罰。
可我沒想到會再看到沉墨。
那個我恨之入骨的男人,他緩緩衝這邊過來,腳踩過我的手,幾乎是碎骨的程度。
他勾脣,露出冷冽的笑,我心頭澎湃,恨不得上前殺了他,可我知道我不是他的對手。
“阿度,還能想起你到我身邊是什麼時候嗎?十八年了,從你父母送你到我的身邊,已經整整過去十八年了。”沉墨的聲音有些怪異。
我才驚覺我不是祁小川,我是個男人,是個帶把的男人,我叫度卞,是沉墨養在身邊的殺手。
可我抑制不住的顫抖。
沉墨手裡的長刀,刀尖落在我的額間,他忽而笑了,像個惡魔一般:“呵,告訴我,你替誰賣命?”
“沒有誰,只是一個意外。”我心麻木地很,我不能就這樣死了,再見沉墨心底的恨意還有那些眷戀被一點點挖了出來。
我依稀記起沉硯,記起從前的生活,記起那血腥的一幕幕,他們在哪裡?
刀子順着額間,一點點往下,劃開一道血痕子,沉墨說他最聽不得就是謊話。
“我差你們三人去荊家,荊家那老頭死到臨頭,可爲什麼忽然跑了,度卞你給我一個解釋。”
荊家老頭跑了,我也跟着消失,沉墨懷疑度卞是叛徒也不爲過。
只是如今,我是祁小川,再沒有度卞了。
血順着我的鼻樑流下來,疼得不行,可我不能發出聲響,不能讓沉墨看破。
“池官,告訴他,叛徒是什麼下場?”
“從山坡滑下來,興許真的只是一個意外。”那是一個女聲,穿紅衣服的池官是個女人,她居然替我求情。
池官說完,立馬跪了下來。
屋子裡的氣瘋很怪異,沉墨說今兒都是怎麼了,一個個反着他,是他平日裡太過溫柔,讓我們沒了警惕。
他這樣說話,與之前那個冷冽的魔頭不一樣。
“讓度卞自己說。”沉墨收了那柄長刀,“你跟着我十八年,從你父母丟棄你那時候起,你就該清楚,這個世界上除了我,沒有人會這樣對你。”
沉墨養了一羣孤兒,他將他們培養成殺手,對他們很好。
當然只是相對的好。
“我從未……背叛過你。”我聲音虛浮,咬牙切齒。
血流入嘴裡,腥甜的味道,帶了一絲苦澀。
“很好。”沉墨勾脣,“今晚就讓度卞在這裡伺候,池官,把那羣女人帶上來。”
沉墨終究鬆了口,我不知道是度卞此人平日裡就這樣,還是別的什麼,我只求自己不露出馬腳。
也想趁着這個時機,去找沉硯,去找荊北,找我過去來不及眷戀的人。
心撲通撲通,跳地很快,亂了節奏的快,我倒在地上,雙腳抽搐,沉墨丟了一瓶子藍色的水過來,我仰頭將它喝了,才抑制住身體的狂躁。
他本就不信任何人,拿藥控制這羣殺手。
“對了,池官,好好招待地牢的荊少爺,儘儘地主之誼。”沉墨低聲道。
池官點頭。
那一刻,所有的血液都衝到了腦袋裡,荊家少爺,是我的哥哥。
他被沉墨關在這間古堡的地牢裡。
起碼有了頭緒,再不像是一隻無頭蒼蠅一樣,沉墨斜眼瞧了我一眼:“還愣着做什麼,想讓我親自動手?”
我怔在原地,跟着池官過去。
池官扯我的衣袖:“你的傷沒事吧,主子也是在意你。”
“你真以爲他會在意我們的命嗎?”我低沉着開口,聲音沙啞,池官摘下面具,她的臉很小巧,很妖媚。
池官畫着濃妝,勾起一抹笑意:“是呢,連親生兄弟都不在意,更何況我們這些,本就是孤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