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瞪着眼睛,臉色冰冷,甚至眼底起了一絲憎惡。
她知道我跟陸晉深談戀愛,也總說要我畢業之後就結婚得了,這會兒看到她的反應,我大概也清楚了。
“阿深現在還住在醫院裡,你倒是好了,不跟着回來,還帶着別的男人上門,祁小川,我承認從小把你當男孩養,可也沒想着你這樣沒心沒肺。”
我媽說我狠心,說我不顧陸晉深死活,只想着自己的喜怒哀樂。
“媽,你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這樣指責我?”我哽咽着開口,一場災難之後,重獲新生。再見到我最愛的親人,我不想她是來責罵我的。
可是現在看情況,我媽已經深深陷入這樣的僵局之中。
她說陸晉深回來的時候,雙腳沒了,身上腫脹沒有一塊好皮,紅地就跟被燙了似的。我媽說她見了都心疼,好端端的一個小夥子就成了這樣。
我媽說着說着,眼淚便掉下來了,她是篤定我會跟陸晉深走到最後的,也常常邀請阿深來家裡作客。
我媽擦着眼淚,臉色稍稍柔和了些。這也是我爲什麼不將與沉硯的事情說給她聽,我怕她接受不了。
她是很傳統的那種女人,接受不了我做的這些事情,更別說把自己嫁給一隻鬼。
“阿深怎麼待你的,需要我來提醒你嗎?你給我說說,爲什麼不跟着阿深一起回來?”我媽哽咽出聲。
我沉聲:“看到阿深那個樣子,你就一點都不擔心我嗎?”
我愣在那兒,按照情理不該是擔心我,爲什麼一回來就追究這些,不好好問問我們在楊家村發生了什麼。
我媽驚了一下,她盯着我看:“是你給我留的語音,說要在楊家村多待幾天。你自己都忘了?”
“我沒有啊。”我訝異,我媽調出留言,果然那聲音跟我一模一樣,還有那號碼,都是從我手機裡發出去的,我的手機本該在楊雪絨的手裡,她把我的卡都碾碎了,我看了時間。
是在楊雪絨死了之後,這張卡?
我猛地驚了一把,這張卡早就壞了,除非有人重新去補辦了一張。
“我那時候還想問你,可你的電話一直打不通,祁小川,你跟我說實話,你們進村子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媽一副要跟我攤牌的意思,坐在我的跟前,凝視着我。
站在身後的顧玄武一直沒有說話,我媽警惕得打量了他一眼。
她指着身後的顧玄武:“還有這個是誰,你都給我說說清楚。”
“他是我師父。”我凝聲,“在楊家村發生的一切,你都不會信的,媽,你信這個世上有鬼嗎?”
我盯着我媽看,她臉色煞白。她自我出生起就給我請陰婆子,再加上小的時候一直跟我說活人的禁忌,她不信鬼,說出來我都不信。
我媽要我別胡說,她說陸晉深這會兒還住在醫院裡,我要是有時間就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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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很避諱跟我說起鬼怪的事兒。她甚至想要我不摻和進半點這些說不出真相的事情。
“還有你這位師父,勞煩你照顧我們小川。”我媽變了神色,態度也謙和地很,但是言語之中全部都是下逐客令。
我愣在那兒:“我差點死在楊家村,楊雪絨是個降頭女,那裡……那村裡有鬼。”
“不準胡說。大白天的。”我媽的嘴脣在顫抖,臉色煞白,手也跟着抖起來。
她躲開視線不去看我。
顧玄武輕聲道:“我知道你很難理解這些事情,但是小川天生陰命,很容易招惹這些髒東西。”
“大師,這段時間麻煩你了,我只想拜託你一件事情。”我媽盯着顧玄武,特別虔誠,“我們小川命薄,扛不起這些,煩請您不要教她本事。”
“她入我門中,自然是要學本事。能學多少,看她的悟性。”顧玄武凝聲,視線盯着我母親看。
我媽急了,她的嗓門很大,幾番爭執,她吼道:“我說了。不準讓她學!”
“媽,您別這樣。”我輕聲道,我媽攥着我的手說,“祁小川,你給我回房,我好好跟你這位師父說說。”
我心底不放心,始終沒有走開,我媽氣的不行,她指着外頭吼道:“你沒看到阿深變成了這樣?難道你也想要變成這樣嗎?”
“所以,她更要學本事,不然只能成爲厲鬼的嘴中餐了。”顧玄武輕聲道。
我媽再度變了臉色,我伸手,拉了顧玄武一下:“顧師父,你先別說。讓我媽冷靜一下。”
顧玄武淡然地坐在那兒,我媽皺眉:“什麼?你喊他什麼?”
“顧師父啊,在楊家村是他救了我,如果不是他的話,我比阿深更慘。媽。我知道你從小時候開始,就一直很警惕,生怕我會捲進這些事情之中。”我喃喃。
可是一味地封閉自己,又有什麼用,它們通通都會找上門來的。
我媽臉色煞白,一把攥着我。把我往房間裡面領,我實在有些訝異,她嘭地一下關上門。
我媽鬆開我,神情焦灼的很,不知道在房間裡找什麼。
我站在旁邊,細聲道:“媽,真不是你想的那樣,我……”
明晃晃的匕首出現在眼前,我媽手裡攥着一把匕首,那上面有很古怪的紋路,還鑲嵌着紅色的寶石,我媽拿匕首對着我。我有些害怕,家裡怎麼會有這樣的東西。
我媽把匕首遞給我:“殺了他。”
“你說什麼?”我驚了一把,我媽神色驟變,眼眸猩紅,咬牙切齒的模樣,好像顧玄武就是我的仇人一樣。
我媽冷笑出聲。她將匕首遞給我:“我說殺了外面那個人。”
“他是我師父,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輕聲道,不解地看着我母親,卻換來她一陣蒼白的笑聲,不知道她這樣的笑聲裡面包含着什麼意思。
我媽揚手,啪地一聲一個巴掌打在我的臉上,她咬牙:“祁小川,你給我弄清楚了,顧家的男人都該死,你卻還要認賊作父。”
“媽?”我哽咽着,手捂着我的臉頰,眼淚吧嗒吧嗒落下來。我不知道母親爲什麼突然變得這樣的陌生,甚至隱隱覺得她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我媽再度把匕首推給我,她壓低嗓音:“祁小川,我就給你一次機會。”
“媽,你不要胡來。”我沉聲,我媽氣得不行。她說我們祁家與顧家不共戴天,我卻還有引狼入室,甚至做了認賊作父的事兒,她以後怎麼面對列祖列宗,怎麼面對我父親。
我被說的有些懵逼,搞不懂她話裡的意思。可我母親逼迫我,她甚至拿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說我不去把顧玄武殺掉,她就會動手把她自己給殺死。
幾番推脫之後,那把匕首就到了我的手裡,我媽瞪着我看:“去。出去殺了他。”
“媽……”見我遲疑,我媽恨不得現在就把我推出去。
我心底害怕,將匕首收在手心裡,可是門再打開的時候,門外哪裡還有顧玄武的蹤影,他給我留了一張字條。說他先去事主家幫忙,晚些再來找我。
我暗自鬆了口氣,明顯能夠感覺我的呼吸變化,我媽皺眉,盯着我看。
她冷笑出聲:“虧得他跑得快,不然今天別想出這道門。”
“媽。到底怎麼回事,他救了我,照理來說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輕聲道,我媽笑了,說那是顧玄武不知道我的身份,他要是清楚我是城北祁家的子孫,怕是看着我被弄死都不會出手幫忙的。
我媽說得很真切,她說我現在還小,不便跟我說那麼多。
我渾身顫抖,不管我怎麼套話,她都不肯跟我說。
我媽要我先去換洗一下身上的髒衣服,等會兒去見見陸晉深的家人。她說我終究是虧欠了陸晉深。
“媽,我跟阿深已經沒關係了。”我輕聲道,我媽愣了一下,隨即變了臉色,她說就算沒有關係,分手了。也不是仇人,不需要這樣老死不相往來的。
我媽說,之前陸家家裡來了幾個人,都是來找我的。
陸晉深回到家裡的時候,渾身慘不忍睹,高燒不退,呢喃之間全是我的名字。
我媽說我虧欠了陸晉深,可她不知道在楊家村究竟發生了什麼,我知道自己要做一些交代,可我心底卻莫名地害怕。
我換了一條素色的裙子,跟着我媽往市人民醫院去,陸晉深一直昏迷不醒,在醫院裡面住了好久,我走到那老舊的院門外時,一度想要退縮,是我媽硬拽着我,她說我們祁家欠他們一個交代。
可我想着我跟陸晉深也沒結婚,交代什麼,我見過陸晉深的母親,我甚至有些害怕,她會跟我拼命。
以前我跟着陸晉深回過一次家裡,他母親是那種典型的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她不喜歡我,我能清楚的感覺地道。
甚至好幾次都以出身來壓制我。
果不其然,我剛到門口的時候,就看到她母親那張臉,衝我出來,她罵罵咧咧地指着我道:“你還有臉過來,要不是因爲你,我家阿深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