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痕從逸君樓緩緩現出身來,摺扇輕搖,款步之下,生出蘭花朵朵,相繼盛放,凋零……脣角含了一抹笑,說不出的意態風流。
蛛毒眼巴巴地望着他,眸子泛起水澤,“妖君,你……”
蘭痕攏了摺扇,褶緣遙指向她,淡聲道,“若是不糾纏,一魂一魄還你。”
這樣的場景麼……我自然是裝作看不見,命寨子上的財務司,清算一下這些奇珍異寶的價值,並將價值連城、無法估量的另置一邊,我在一旁漫不經心地監視,成功地阻止了他試圖將小明珠,小鑽戒放到袖中的行徑。
他埋着頭,額上沁汗,小心翼翼。
向那邊掃了一眼,蘭痕從容淡然,但眉間仍浮起了一絲不耐,蛛毒臉上的淚一顆接一顆,十分屈楚。
能讓這個心狠手辣的冷美人落淚,我不得不佩服蘭痕,但畢竟一百年的執念,想起也……
然而,蛛毒用計,毀了我與蘭痕之間的一份情,雖然逝者不可追,追也寡淡如水,但我畢竟還是怨的。
倘若沒有她的干擾,我半懵懂半明智的少女時,便已嫁了蘭痕,這百年來,不知會培養出多醇濃的鶼蝶靈犀。
我十分願將她的魂魄捏碎,讓她法術大損,投胎也不全,一輩子當一個蠢貨,無法以狡計去禍害蒼生。
但,這樣一來,我便少了一個自持的條件。
蘭痕想必是似乎想起了什麼,有些悵然地,轉身進了逸君樓。
是了,百年前,我在他面前也這麼失態過,那時,我是怎麼說的,我猶記得隻手擋住眼,又低又哽地問,“你不是要娶卉娘麼?還說將寨主讓給我當。”
百年倥傯,一晃就過了,在時光的不斷消磨和對被遺棄的怨恨中,心頭上的影子已悄然改變。
即便終究是我負了他。
如今,君子之交淡如水,不談情愛,不說風月。
蛛毒又悲又憤地離去,沒有向蘭痕作出承諾,這麼一來,魂魄便暫且留在我手中。
哨樓頂上,簫聲不絕,瑟索如荒原中飄來的末世之音,那一襲玄衣始終沉默。
子懿,倘若你愛我,該有多好。
蛛毒是走了,但冥影寨的押送隊伍清楚她不過是因了私人問題,都顧全大局地沒有跟上去,小首領從袖中摸出一封信來,交到我手中。
揮開擠眉弄眼圍上來的小弟,拆開來看。
寨主要求的聘禮已如約送到,就是不知黑息寨財庫過於狹窄,是否能夠裝得下,後天是百年難得的好日子,舉行婚禮最爲恰當,任何理由也不足以拖延,否則便是與天時地利人和相悖,本王爲了寨主考慮,擅自替寨主安排,望寨主體諒本王一片苦心。
冥影寨當鋪開五十里紅毯相迎,兩寨聯姻,褔澤妖界萬衆生靈,實乃積德之大業也。
我的臉似乎抽了抽,蓄意誣陷我寨財庫大小也就罷了,還將意志強加於本寨,逼迫婚期,再說,五十里紅毯不正是黑息寨到冥影寨之間的距離麼?
吩咐筆墨硯伺候,我在信紙空白處回:承蒙大王恩寵,聘禮將將夠塞滿黑息寨一個小分庫,說是狹窄也名副其實,既然後天是大好日子,卉娘自然不會拂逆天意,以免雷霆萬鈞劈下夫家,以代懲戒,至於紅毯五十里麼,卉娘當謝大王體恤,一路踩到底,以表誠心。
黑息寨寨主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