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堇看了葉初尋一眼,估計能這般迅速對上他的話的,也只有眼前這個人了。
“我想到處走走。”
“去哪?”
“現在還不知道。”
葉初尋點頭稱讚,“是個好想法。”
“你不問我爲什麼?”
“是啊,爲什麼?”
“我不說你也應該知道。”
“如果你帶上我的話,說不定我就能明白了。”葉初尋俏皮的笑笑。
連堇張了張嘴,始終沒有出聲。
片刻,連堇擡起頭看向一邊,有些無奈的說道:“你若是真跟我走了,恐怕那個人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會把你追回來,這種麻煩的事我可不想幹,我一個人圖個清閒自在。”
“放心吧,我不會打擾你清閒的,連大公子。”頓了頓,她又繼續道:“說真的,如果有一天這些討厭的事情都解決了,我說不定真的會竊取你的想法。”她幻想着有那麼一天,雖然遙遙無期。
“所以,我是來告訴你一聲,墨原那裡就全看你了。”
“你說這話是讓我求墨原嗎?”
“哪裡用得上這個字,你往那一站,他就會答應。”
葉初尋撇嘴,“連堇你太擡舉我了。”
“被我擡舉也是你的榮幸。”
葉初尋聽後白了連堇一眼,這個人平淡的說出了厚臉皮的話呢。自從商會開始,連野宮就一直不景氣,而連堇非但不着急,而且還任其發展,因爲了解他,所以不會多問,不過她倒是覺得,如果連堇脫離了連野宮,說不定會成爲一個風流佳公子。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答應了。”
“我可不可以做個選擇?”
“不行。”
“連堇,你不要欺人太甚。”
連堇歪着腦袋看向她,脣角高高揚起,“恩,你能拿我如何?”
葉初尋無語的擡頭望天,她上輩子是不是欠了這個人什麼?
“那你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的我全部答應。”
“走的時候一定要告訴我。”
連堇停頓了一會才淡淡的‘恩’了一聲。
葉初尋釋懷的一笑,“那我就答應你去找墨原。”墨原那應該會有充分的原因。
“……多謝。”
連堇走後,她獨自一人坐在亭中,許久沒有動身。
此時他的茶水已經涼透,當真是應了那句話:人走茶涼。
不論是友人,還是親人,這世界上就沒有一種法子,讓他們永遠不離開?
留不住的,終究留不住。
“他與你說了什麼?”
葉初尋轉着石桌上的茶杯,輕聲道:“他要走了。”
“他的事與你何干?”
“……是,是與我無關,可是突然就這麼離開…赤介,你說這世上有沒有什麼不變的東西,哪怕一點也好。”
赤介先是一愣,然後思索了一會。不變的東西?他從未想過變與不變這種問題,因爲不管是哪一種,對他來說都無所謂。
看着她失落的樣子,他心中一緊,說不定自己在她身上會有不變的東西。
“我不會傷害你。”
突來的一句話,讓葉初尋有些怔神,隨後她淡淡一笑,笑的雲淡風輕,“謝謝。”自始至終,他都在堅持這一點,不會傷害她,也僅僅是不會傷害她而已。
赤介不明白她爲何又突然失落,一時無話可說,便離開了亭子。
陳家那邊還有點事需要解決。
林中百鳥驚飛,鳴聲不斷,赤介穿梭在離葉景院二十里以外的樹林中,幾個起落後,站在一處房屋門前。
屋子是廢棄的,屋頂和窗戶都殘缺不全,根本不會有人居住,塵土和蛛網遍佈到處都是,院子裡都是些乾柴雜草,用來生火倒是不錯。
輕輕推開門,屋內沒有一絲聲音。
“出來吧。”他壓低聲音道。
在一口破舊的水缸後面慢慢的露出一個人影,待看清是赤介後,他才大膽的站出來,整了整說道:“多謝相救,葉當家那裡……”
“託你的福,險些讓他們得手。”
“這……都怪我,我不該…”
“你該死。”
男人低頭應道:“是,我確實該死,只是有些話如果不說出來,我死不瞑目。”
赤介斜眼瞟了他一眼,此時他已經不再是當日橫兇霸道,蠻不講理的陳家老爺陳道,而是一個形色枯槁,滿臉愁容的普通人。
就憑當日他竟對自己和葉初尋口出惡言這一點,足夠他死一百次了。但是,現在不行。
“說吧,你到底知道了什麼。”
陳道上下打量了赤介一番,“敢問高人的身份是?”
“不想死就閉嘴。”
“…是,高人的身份不凡,陳某也能猜出幾分,只是這世間還有除妖師一族,比高人的武力更甚,陳某怕……”
“你知道除妖師?”
陳道點頭,“不瞞你說,我此番被追殺,約莫是除妖師一族所爲。當日我去李家,跟他們當家商量家族之事,卻看到他們與一些頭戴黑色帷帽的人說着什麼,於是我便躲在暗處聽,陳某能力有限,聽不到太多的話,但是卻在他們話中聽到了葉景院三個字。”
“你怎麼確定那些人就是除妖師?”
“陳某知曉飛炎院當家的貼身護衛是除妖師,並且那些人與這位護衛的穿衣打扮很是相像,於是陳某便派人暗地裡查了查,發現那些人還去過連野宮,在那裡,那些人表露了身份,陳某這才確定那些人是除妖師無誤。”
“所以你便去了葉景院找她求助?”
“沒錯,在我知曉之後,暗中派出去的手下都被殺死,我猜想可能被他們知道了,於是李家彈劾,要求撤銷我們陳家的家族名分,並且要我們離開這裡,如果不走,便要殺了我們一家,無奈之下,我只得向葉當家求助。”
赤介冷笑一聲,“你倒是計劃周到,料到她會管你的這些破事。”
“陳某不敢過於要求葉當家,但是手下曾發現有黑衣人在葉景院周圍,所以……”所以他只是擔心,會不會葉景院也會有同樣的遭遇,只要她出手,便可以將裡面的事弄的一清二楚,還沒等她插手,這些人就對他們出了手,而且埋伏在陳家,這等於是他陳家害了葉景院。一想到這,他忍不住懊悔嘆氣,若是葉景院真的出什麼事,他就算死一萬次都不夠。
赤介眉頭微皺,他一直覺得周圍有什麼人,但卻不曾發現他們的蹤跡,這樣看來的確有這麼一種人,在暗中監視着他們。
除妖師,很了不起麼,竟敢壓在他頭上,簡直是找死。
“還有什麼?”
“陳某不求高人留命,但求高人能搭救陳某的家人。”陳道說着便朝赤介跪去。只是這種做法也許會對葉初尋有效,而對於他,不足掛齒。
“他們無事,要殺你,我也沒那個心情。”
“……多謝高人。”
“要謝的話就去謝她。”
赤介來這不過是弄清楚到底怎麼回事,看來已經有不少家族與除妖師扯上了關係,該說是人類太愚蠢還是太聰明,這種自己爲自己挖坑葬身的方法還真是不能理解。
赤介將安排陳家人的地方告訴了陳道,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了,如果他連這點距離都到不了,只能說明這個人也就這麼短的命,他不是什麼救世主,救人這種事情,在他看來就是愚蠢之極的事,只是在遇見她之後,他一直在做而已。
走出屋子,他伸出手看着掌間的紋路,淡紅色的紋絡細長清晰,這雙手已經不知道殺過多少人,沾過多少血,甚至連他自己都討厭至極,卻被她說了喜歡……
無論是遙岑還是葉初尋,他只是被她們有些相似的靈魂所救而已。
“轉世麼……”極輕的聲音飄蕩在空中,不知是問還是答。
……
第二日,葉初尋沒有通知赤介,直接帶着清兒去了飛炎院。
看着頭頂上盤旋的血鷹,她無奈一笑,只要赤介不在她身邊,血鷹就一定會跟隨。
看了一眼身旁的丫頭,葉初尋嘆了口氣,“清兒,想說什麼就說吧。”打從剛纔開始,這個丫頭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是,大人……我想問的是,靈兒是不是被嚇壞了,自從她回來後就一直不太正常。”
“靈兒還小,讓她跟着我經歷這些也真是難爲她了,不過你放心,我會讓她恢復到以前的。”
“……多謝大人。”
葉初尋擺擺手,“你們就像我的姐妹,用不着這樣。”
實際上她也發現了靈兒的不對之處,雖說看起來是穩重成熟了些,但是眼神暗淡無光,不似之前的清澈如波,行動也是遲緩了許多,靈兒一直是個精神勁十足的丫頭,像這樣的還是第一次見,像是缺少了什麼東西,而對於這點,她本身似乎還沒有發現,就算是問葉洹蘇,他也只說在醒過來之後就一直這樣,約莫是被此次大劫嚇壞了。
“清兒,這些日子,你手頭的活全部交給其他人,只負責看好靈兒,如果她有什麼不對勁,立刻告訴我。”
“是,大人。”
葉初尋邊走邊想,但願,靈兒只是被嚇壞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