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裡最易下雪,而今這雪竟下了整整一月,白雪素裹了整個葉景院,僕人本欲將雪清理乾淨,可是卻遭到當家的護衛反對,說葉當家尤其喜愛雪,每年都要等雪自然化之。
雖讓這雪佔去了時間,卻也是葉景院最難熬的一個月,因爲整個家族的當家已睡了一個足足一個雪月。
牀上的人緩緩睜開眼睛,仔細聽着外面的‘簌簌’聲,一股興奮感油然升起,迅速起身,披上貂裘披風就出了屋門。
看着天空還在飄着的雪花,僅着單衣的她卻絲毫不覺冷。
“我好像睡了很長時間。”
“竟然趁我睡覺的時候下了雪…”
“……太狡猾了。”
嘴中不斷抱怨,素手抓起一把雪,握成一個圓球,從旁邊找來了兩片枯葉,插到雪球上,片刻,雪球成了一隻兔子。
葉初尋很滿意的看着自己的傑作,點點頭,“果然還是雪最好了。”
一聲鷹嘯傳來,葉初尋朝空中望去,血鷹正從空中急速衝下,其氣勢可想而知,但下落過程中,慢慢放緩了速度,最後穩穩的落於葉初尋的肩頭。
“咦?鷹兒,你怎麼來了?”
她記得在妖谷遇見了一隻血鷹,竟沒想到它跟了回來。
屋裡的人聽到鷹嘯聲,趕忙出來看,以爲院裡來了不速之客,結果看見的便是一個清麗女子站在雪中,白色的貂裘披風似與雪融爲一體,素手時不時地逗弄肩頭的血鷹,脣邊帶着一抹微笑,在那寒冷的雪中,竟然讓人覺得溫暖無比。
“大…大人?”清兒輕輕叫出聲,生怕驚了那邊的人。
葉初尋聽到聲音,回頭衝着大家說道:“下雪了,卻不叫我起來,我可是會生氣的!”
清兒欲上前攙扶葉初尋,被赤介一把攔住,“你知不知道自己睡了一個月,如今醒了卻要在冰天雪地站着,你……”
“我睡了一個月?”葉初尋疑惑的看着一臉緊張又生氣的赤介問道。
清兒聽後快步上前,將葉初尋從頭看到腳,“大人,您…您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天太冷了,先進屋去可好?”
葉初尋點點頭,看大家一副緊張的樣子,不像是假的,如果她真睡了一個月,那也忒厲害了……
等幾個人剛進屋,衛應、靈兒、葉洹蘇也都趕過來,聽說自己的當家一醒來就往雪中跑,着實把他們嚇個不清。
衛應一把年紀,雖有擔心,卻也忍得住,自是不將情緒表露在外,而後面兩位卻不能自已。
“尋姐姐…嗚…我…想你,好想你…”
“大人…我以爲再也見不到您了……”靈兒說着便趴在葉初尋腿邊。
葉初尋不禁汗顏,自己明明覺得身體並無異樣,爲何大家要這樣?
“靈兒,我還好得很,不會讓你見不到我的,你們先起來。”
“是…可是大人您…一個月…咦?大人您的眼睛又變了呢…”
幾個人聽到後一齊瞅向葉初尋的眼睛,右眼變成了與左眼一樣的顏色,深紫色的瞳孔比之黑色更加光亮。
於是…衛應上前搭上葉初尋的脈,一臉若有所思。
赤介也凝眉看着她,弄的她心跳快了好幾拍。
“雖然我不懂醫,可是尋常搭脈也知曉一星半點…尋兒你…當真無恙?”
葉初尋微微一笑,“當然,衛爺爺過於擔心了,我若覺得不舒服,便不會出來了。”
赤介不懂醫,這種摸脈問診他插不上手,只得在一旁看着。
“你們說我睡了一個月是真的?”
“千真萬確。”靈兒使勁點着頭。
“那我爲什麼會睡了一個月?”
此話一出,大家互相對視一眼,心中的想法不謀而合。
“你忘了?”
“我不記得了,但是我知道我去了妖谷,還救了鷹兒…”
赤介低眸思索了片刻,“那你記不記得谷幽逼迫於你與他聯婚?”
“誰?谷幽?…聯婚?不可能…不可能。”葉初尋搖了搖頭,一臉的不信。
幾個人欲張口回答,赤介卻搶在前面,“的確不可能,方纔,我騙你的。”
這回,幾人再相視,卻真不明白了…
“嘿…我就知道你騙我,可是我真的記不起發生了什麼事,要說不一樣的地方……我睡了一個月,竟然一絲無力感都沒有,這讓我很奇怪…”
葉初尋得知自己睡了這麼長時間後並不驚訝,驚訝的是自己睡了這麼長時間,竟然感覺不到一絲不適,反倒有種身體正處於最佳狀態的感覺。
不知是她的錯覺還是真有此事。
“在此期間,月當家曾經來過。”
“無良?這麼不巧…”
“不過,他之醫術高明,或許能得解一二。”
“恩…相信我醒來的事情,他定會快速知曉的。”葉初尋很是自信的說道。
葉初尋“大病初癒”,葉景院上下恢復以往的熱鬧,但儘管身體無恙,卻被赤介禁了足,只得在這亭中觀雪,不得踏進雪中半步,否則他便將這雪挪到千里之外。
雖說赤介是唬她,可是她當真是喜極了雪,也便應了赤介的要求。
葉景院上下如過年一般,每個人的臉上喜氣洋洋,私下裡都在議論,他們葉景院的當家是天仙下凡之類的。
如今她才醒來的第二日,這葉景院便有客登門。
因葉當家吩咐,若月當家來這,不必通報,直接讓他進來即可。
所以當她看到那白雪中的站立的如玉男子時,心中瞬間升起了一絲暖意。
“無良!我在這!”
月無良看到朝他招手的人兒,不由失聲笑道:“你是知曉我會來嗎?”
葉初尋眨眨眼,“嘿…這算不算一種先知的能力?”
“哎…如今我在你面前再無一點驚喜可言了…”語氣甚是遺憾。
“沒關係,反正最後我都會知曉。”
月無良將手中的大盒小盒擺在葉初尋面前,問道:“你可能猜到這裡面是什麼?”
葉初尋將盒子拿到鼻前嗅了嗅,迅速地指出哪個是藥,哪個是美食。
“我本以爲這木錦盒可以遮擋些氣味,想着難爲一下初尋你,結果卻…”
“無論哪個,早晚都會下肚,猜對猜錯都一樣。”葉初尋眨眨雙眼,樣子甚是俏皮。
“…是,都一樣…”
……
赤介本欲給葉初尋送些禦寒的湯,但看着亭中不時歡笑的二人,不由眉頭微皺,心中極是壓抑不已。
他不懂這種心情叫什麼,但是卻極其不想看見,於是準備扭頭就走,忽然想起什麼,又徑直走了過去。
“你的湯。”
葉初尋看着一臉冰冷的赤介,不知哪裡惹到他了,本來以爲這些日子他的表情好些了呢。
“謝…謝”葉初尋小聲道謝。
赤介不理會葉初尋,卻緊盯着月無良,“我聽說了,能做到這種地步的,這天下也只有你了。”
月無良仍舊一團和氣,“赤護者擡舉我了,只是那日時間緊迫,有件事我覺得有必要告訴你一聲。”
“什麼?”
“你的…容貌可是讓墨家人見到了?”
葉初尋聽後不由疑惑,仔細回憶一番才記起,是有那麼一天,被墨原的妹妹看了去,還被稱爲美。
爲此她有好一陣子不能平靜,她可是五年前就見到他了,竟然在這種地方輸給別人,實在是……
赤介低頭看到葉初尋好像正在氣什麼,不由有些納悶。
“有何不妥?”
月無良輕笑一聲,“並無不妥,只是尋常人見到並不如我一般,但倘若是女子看到…”
“如何?”
月無良自認已經把話說的相當明白,可是看到赤介一臉的鎮定,卻又不知該如何說,畢竟這裡還有她…
“無事,你自當謹慎一些爲好。”
“不用你來說。”說罷,扭頭走人。
葉初尋看着那明顯的有些生氣的背影,嘆了口氣,不料對面的月無良也嘆氣,兩人相視一眼,有些無奈的笑了。
若是往日,兩個人自是不會說上一言半語,而今,狀況卻有些不同。
看來,在她不在的日子,這裡確實發生過什麼,不是她沒有問,而是所有人都不肯透露一點,這讓她着實無奈。
葉初尋將月無良帶來的藥材跟以往送來的放在一起,不用去問,這裡面定是什麼珍異奇寶,天下少有的良藥,是以她也當寶貝供着,不到萬不得已,不會用這些東西。
自她醒來後就感到自己的房間少點什麼,盯着牆面看了好一會,才忽然想到是缺什麼,迅速喚了清兒。
“清兒,遙岑的畫像怎麼不見了?”
不會被谷幽拿走了吧,如果是他,在妖谷中應該告訴她啊。
清兒亦盯着牆面好長時間,然後快速朝葉初尋跪了下去,“清兒不知,實在失職,請大人責罰!”
葉初尋一把扶起清兒,“我又沒有怪罪於你,你這是做什麼?”
“你仔細回想一下,誰來過我的房間?”
“大人不在時,這裡一直緊閉着,我雖常來打掃,卻不曾注意到畫像,我……”
“好了好了,我只不過問問,許是谷幽拿走了,不用自責。”
其實只是一幅畫像倒沒有什麼,但是總覺得心中少了些什麼,有些東西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算強拉硬留,早晚也會消失不見。
是以,她看得很開。
只是,妖谷之事讓她很是在意,雖說眼睛變色已不是第一次,上次也只以爲是突然性的,以後也許會變回來,誰知,這次竟全變了,假如真像赤介所說,這也許是她本來的面貌,她體內流的是半人半妖的血。
她不知自己的身世到底如何,但是若自己的父親葉深是半人半妖的話,那麼這麼長時間,她爲何一點也不知曉,而葉景院這五年來似乎並未與妖類來往。
那只有一個可能,她的父親葉深是普通的人類…
她只不過還了一個魂,卻還得如此精妙絕倫,老天爺真是擡舉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