玟若冷笑一聲,“清楚不清楚又如何?結果都是一樣,若不是他……倘若不是他……我也許會好過一些。”說道最後聲音開始有些顫抖,看到的與知道的永遠會有差別,到底怎麼樣纔會得到救贖,這個問題她已經想了幾百年。
“若兒……”葉初尋小心的喚道,此時她已經找不回那日俏皮言笑的乖巧若兒了。
“我很想放下,可是……小初,是不是你不在了就一切都好了?”
葉初尋面上一愣,隨即脣邊化開一絲淺笑,“若兒,你果然與我想的一樣。”
“什麼?”
“你並不想殺赤介。”
“…你未免太獨斷了。”
“不管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好,這點是改變不了的。”
“……”
趁着玟若發愣,赤介閃身到葉初尋面前,拉起她的手看了看,此時已經一片血肉模糊,不禁讓人有些心疼,薄脣微微張開,卻化作一聲輕嘆。
葉初尋拍拍赤介的胳膊,示意他不用介意此事,不過一點小傷而已,她此時覺得只要赤介一個眼神,就算受再大的傷也都小意思。
玟若低下頭,看着手中的碧月劍,如玉般精緻的劍柄,如月般凌厲的劍身,這把劍是母親送與她的,不就是除妖師嗎,爲什麼不被接受?他們如此忠貞的感情卻被視作笑話,視作大逆不道,什麼時候要讓自己的感情被別人承認才行,真是可笑。更可笑的是,自己竟被禁錮之其中,無法自拔。
若沒有那日梨花似海,若沒有那日青衣銀髮,沒有與那雙冰眸的對視……也許一切都會改變了。
“小初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上次你來的時候。說實話,我很想告訴你事實,但是我害怕……所以便一直隱瞞了下來。”
“假如一開始你就告知我赤介在此,當日在妖谷,我是絕無可能幫你的。”
“是啊,算是我爲了一己之私。”這點她不否認。
玟若沒想到她會如此痛快的承認自己的私心,不過想來也是,她從未說過赤介不在葉景院,也從未說過自己與赤介沒有關係。,一切只是自己看不明白罷了。
“若兒,我說過很讚賞你的母親,這天下也絕無可能再有一個她,你我都清楚的很。”說到底,她只不過是在找尋一個安慰,一個讓世間之人都承認的安慰。
“我說過我無法像你那樣……”玟若再度舉起劍,對準了葉初尋身旁的赤介。
葉初尋一步踏在赤介身前,“若兒,你怎麼就是說不聽呢?!”明明剛剛已經有些動搖了,怎麼又變成這樣,她第一次覺得女人是種可怕的動物,雖然她也是女人。
玟若不語,擡起手中的劍朝赤介揮去,葉初尋本想再次攔住玟若,可是卻被一個力道推了出去,等她回過神時,已經被白翁扶住了身子。
而赤介那邊……一把碧月劍當胸穿過,鮮血佈滿整個劍身,她是第一次看見赤介的血,刺的眼生疼。
赤介面無表情的看了玟若一眼,輕輕說道:“如此,你可滿意?”他是覺得,如果玟若不滿意的話還可以再刺第二刀,第三刀…
玟若呆呆的看着赤介,仍舊是那雙冰冷如雪的紫眸,好似這劍刺的不是他的身體一般,可是終究他還是看向了她,等了幾百年才能對視的眼眸,卻是這般結果,可悲的應該是自己纔對。
葉初尋本來是想通過自己的方法來讓玟若清醒過來,她不想讓赤介受傷,同樣也不想讓玟若受傷,可是如今……她知道自己這筆賬算錯了,也知道,這世間上根本不存在兩全其美的事,那都是安慰人的。
玟若抽回劍,不知該對赤介說些什麼,也不知該對葉初尋說些什麼,心裡有什麼東西正在往外流,就好像碧月刺中的不是赤介,而是她一般,而今天她到底想要的是什麼結果,已經說不清了。
“這樣就夠了?”赤介疑惑的問道。
“夠了。”她呢喃着,然後離開了葉景院。
“玟若!”葉初尋喊了一聲,卻沒有人迴應。等她再看赤介時,他已經回了自己的屋。
剩下的只是周圍冰冷的空氣,還有刺眼的鮮血。
“葉初尋,你沒事吧。”
“……我說有事就能變得無事嗎?”
白翁嘆氣,“你在我面前始終是這副咄咄逼人的樣子,我是在關心你,又不是害你。”
葉初尋笑笑,“如果你是他的話。”
後面的話她沒說下去,即使這樣,白翁也能聽個明白,她不過是想說,假如他是赤介的話,也許會樣子好一些。這麼傷人的話,虧她能說個乾脆。
“……我是想告訴你,玟若那丫頭其實本性不壞,就是有些死心眼,你不要怪她,當然也不要怪自己。”
“我怎麼會怪她……”
當看到那本該清亮的眸子空洞一片,毫無希望,這樣的人只覺得讓人同情和可憐,而她又怎麼忍心怪她。
“你幹什麼去?”
“回屋。”
“你不去看看赤介?”
“……麻煩你照看一下他。”
“我照看他?除非我瘋了傻了才……”
“多謝。”
“……”
看着她有些落寞的背影,白翁嘆了口氣,轉身往赤介所在的位置走去,口中不禁叨唸,“我還真是瘋了。”
葉初尋回到屋,發現衛應已經等在那,正有些擔憂的看着她,顯然他已經知道玟若來過,並且還發生了不小的事,這種事他不瞭解,也插不上手,是以只能在一旁看着,這種焦急的滋味真是不想嘗第二次。
“衛爺爺,您怎麼過來了?”
“尋兒,有些事並非想象得那樣簡單,你不必自責,這不是你的錯。”
葉初尋擡起頭,看着那雙充滿擔心的眼睛,不禁鼻頭一酸,她什麼都不說,不代表不會有人知道,至少她的家人一眼就能看出,將她看透。
“我……”
衛應走過來,輕輕的拍了拍她的後背,安撫道,“傻孩子,不是隻有你一人,不要什麼都一個人擔了。”
“……是…”
“好了好了,那種程度的傷,赤介也不會怎樣,你就不要擔心了,還有那位姑娘,總有一天會想明白的。”
葉初尋點點頭,不想讓所有人受傷這件事,已經成爲了一種奢求,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奢求。
入夜,一縷鬼魅般的身影飄入葉景院,瞬間又消失不見,好似真的鬼魅一般。
苓姬小心的尋找着赤介的屋子,待確定無誤之後,一個閃身進入了屋中,屋中的血腥味讓她不悅的皺了皺眉,同時也是疑惑不已,這是怎麼回事?
“赤介?”她輕輕喚道。
牀上的人正在閉眸調息,青衣有些凌亂,並且血跡斑斑。
“赤介?你怎麼了?”幾日未見怎麼弄成這個樣子?她本來是有要事要告訴他的,這下可怎麼辦是好。
“你來做什麼。”聲音有氣無力。
“你怎麼回事?誰把你傷成這樣的?那位葉當家知道嗎?”
“你儘管說你的事。”赤介有些不耐煩。
苓姬不禁咋舌,“你還真是不討人喜歡,真不知道那位當家到底看上你哪點,除了這張好看的臉。”
赤介不語,這樣的話無非就是沒事找事,他懶得理。
“好了,不逗你了,我來是告訴你,月無良和金麟有下落了。”
赤介輕輕擡了擡眼皮,顯然是不太相信她。
“真的,不信你看。”說着擡手在半空中劃了一個半圓,一副幻畫顯現出來,上面有兩個人,一個白衣如雪,一個有着金色的眸子,不是那消失很久的兩位又是誰。
“在哪?”
“妖谷。”
“妖谷?你確定?”他記得,上次谷幽否定了這件事。
“沒錯,確實是妖谷,只是好像谷幽並不知道,而且二人待的地方被設下了結界,很是厲害的結界,我靠近不了。”
“你是說他們被困在了那?”
“恩。設下結界的人恐怕妖力在妖王之上。”
赤介收起氣息,閉眸沉默了片刻,“這天下能高於谷幽的人少之又少。”若是他的父王還在的話,還能與谷幽較之一二,或者妖靈完整的他也能與谷幽較量一番,其他的……他不認爲有這樣的妖類存在。
“我認爲是狐王。”
“理由。”
苓姬搖搖頭,“這只是我的感覺而已。”
“你的感覺沒錯,葉天音和雙亦都被囚在狐洞。”上次得苓姬提醒,他才能知道葉天音的下落。可是,狐王這樣做根本毫無理由,金麟不過是個半個蛇王,要說有關的話,也只有和妖王有點關係,月無良是人類當家,頂多與除妖師有點牽連。
“赤介,你好好想想,狐王想得到什麼?”
“……千年冰珠……”話未說完,瞳孔驟然縮小,還有一個理由能讓狐王這樣做,那就是葉景院,他們之間沒有聯繫,但是他們與葉景院當家卻有着深深的關係。
“我現在就去。”說着就要起身,只是這傷還未好,突然的動作只會加大傷勢,鮮血順着嘴角流下,赤介厭惡的擰緊了眉,這個狀態可不行。
“我就說你到底怎麼一回事,怎麼會傷成這樣?”
“不礙事,你快帶我去。”絕不能讓狐王的目的得逞。
苓姬內心也是糾結無比,一方面記掛着月無良那邊受到什麼傷害,一方面又擔心赤介的身體,倘若她有着如同葉當家的妖力,也就不會來求人,但誰叫他們有着共同的目的呢。
兩人正欲離開這裡,突然門被打開,門口的人冷冷的盯着二人,“你們要去哪裡?!”
“白翁,不要告訴她。”
白翁冷笑,“虧她還那樣擔心你,你卻做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還真是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