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東飛笑了,這肯定就是老黎頭兒那個“不成器的東西”了。身手也該不錯,師叔您還說他練不出個子醜寅卯來?”
“反正是還沒超過我這把老骨頭。”老黎頭兒笑道。
“您多大歲數、多少經驗了,我這兄弟卻還有大把時間呢。雛鳳清於老鳳聲,指日可待。”周東飛笑道,“而且這真性情,至少是從您這裡學到了精髓。”
“也就是這性格跟我差不多,這也是我唯一滿意的一點點地方。”老黎頭兒直言不諱。
“子不類父,纔是男人最大的悲哀。這兄弟跟您一個性情,您老該知足了。”周東飛笑道。
“嗯,知足,知足也常樂。對了,幫我揍他一頓。這不成器的東西最近身手見長,我這老骨頭雖能勝他,但想教訓他卻是抓不到了,跑得比兔崽子都快。”
面對老黎頭兒這樣相當於龍組一級高手水準的人,還能全身而退,怎麼能說是不成器的東西呢?這老黎頭兒,謙虛過度了。
老黎頭兒的兒子叫黎建明,名字也同樣的簡單樸素,很符合老黎頭兒那樸實的性子。
只不過,這黎建明的脾氣,卻顯然是個很火爆的。
黎建明那個中等偏瘦的身影一腳踏進了蔬菜大棚,尚未站穩,一道“暗器”就嗖的一下飛了過來。不知是什麼東西,但是聲勢駭人。黎建明大吃一驚,卻發現已經來不及躲閃。倉促之中以右臂格擋,“啪”的一聲汁液四濺——竟然是一隻熟透的西紅柿!
西紅柿的汁液濺起,讓黎建明措手不及,視線也受阻礙。而就在這時候,又疾速飛過來兩個紅色的影子。速度更快,更加猝不及防。
右臂尚未收回,只能左臂擋一下。很顯然,西紅柿再度爆裂在他另一隻胳膊上。同樣的汁液四濺,這下真的看不清前面的態勢了,何論躲閃?
於是,第三枚西紅柿不偏不倚,正中面門。
“啪!”最後這一枚鮮紅的西紅柿,在黎建明臉上開了花。黏黏糊糊,而且略帶疼痛。雖然西紅柿很軟,但周東飛手擲的力度太大了,依舊砸得黎建明面門生疼。
“呸!我戳……呸呸!”黎建明拿袖子抹了把臉,這纔看清了眼前的局面。他老爹老黎頭兒身邊,一個比他大不了兩歲的年輕男子,正手持一枚西紅柿笑盈盈的看着他。這年輕人笑容隨和,但氣質相當妖孽。手中那枚西紅柿輕輕拋棄,又輕輕落在掌心,相當的愜意。
黎建明確信,眼前這傢伙就是周東飛,而且也是拋擲西紅柿的罪魁禍首。“孫子!敢偷襲老子,來比劃比劃!”
“比劃你一臉喲!”周東飛笑着掏出紅塔山,遞給老黎頭兒一支,自己也點燃了一根。“兄弟,不是哥要拾掇你,是你家老爺子讓哥幫忙揍你一頓,嘿。”
黎建明怒氣沖天,三五個健步就衝了過來。尚未近身,卻見老黎頭兒一把扯出身上的圍裙,整個圍裙竟然頓時成了一張鐵幕一般,高速旋轉着往黎建明身上罩下去。黎建明不得已,只能再退了回去。
而一旁的周芯終於發現了老黎頭兒的生猛。就憑老傢伙剛纔這簡單的一甩,周芯對上了也得倒退,別無他法。要是非要衝破那圍裙鐵幕,肯定會受傷。一張圍裙,就能這麼彪悍。
看黎建明氣不過,老黎頭兒虎着臉罵:“連三個柿子都躲不過去,還比劃什麼,丟人。”
黎建明一想也是。要是人家扔的不是三個西紅柿,而是真的暗器,自己可就掛了。哪怕只是三個磚頭茬子,自己如今也昏過去了。不管用暗器是不是光明正大,但人家至少能幹翻自己,這就是本事。
“還算有些門道兒,回頭再跟你較量。”黎建明咕噥着,拿了一個幹活兒用的毛巾擦了擦臉和袖子,這才仔細打量周東飛。而周東飛也仔細看了看他,發現還算個長相不錯的年輕人,臉盤子也帶着一股子樸實勁兒。老黎頭兒雖然年紀不小,但卻是退出江湖後才成家生子,也算是老來得子。所以,這黎建明的年紀也不大,二十多點。
“老弟你別見怪,咱就是開個玩笑。”周東飛笑道。
黎建明不以爲然,含糊不清的哼哧了兩聲,然後說:“聽說你是混地下世界的,而且是個大頭子?瞧我怎麼樣,跟你混夠不夠格兒?”
“放屁!老老實實跟着老子種菜!這一大片家業,都是給你留的。”老黎頭兒早就退出了江湖,不願意讓自己的獨生兒子再踏入那個腥風血雨的圈子。只不過黎建明自負一身功夫,卻只能在菜地大棚裡施展,很是鬱悶。
黎建明很不屑:“種菜?種菜能種出幾個硬幣來!瞧這位,人家都開了那麼拉風的車了。還有,據說現在就是蜀中那些小混子頭目,也都比你這破菜地掙錢。”
“他們那是用血換來的錢,老子這是用汗換來的,能一樣麼!”老黎頭兒口不擇言,也不在乎眼前就有一個全國超級大梟和蜀中第一女梟。
周東飛倒是點了點頭,他認可老黎頭兒的觀點,“兄弟,地下世界確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不給面子是不是?”黎建明撇嘴,“那老子早晚自己混。不是說蜀中第一梟是個叫做什麼‘赤練蛇’的小娘們兒嗎?老子先挑翻了她再說!”
周芯險些被一口氣給憋死,周東飛卻樂了。“赤練蛇就是她,周芯,你們認識認識。”
黎建明雖然大大咧咧,但對方是個漂亮的女客人,終究不好意思出手。有點尷尬的乾咳了兩聲,坐在一旁的菜地隴子上不說話。但是心裡頭卻想:這小丫頭也就這麼回事兒吧,估計實力跟自己差不多,她行咱也行。
……
黎建明老實了點,周東飛也就詢問正事兒。據老黎頭兒表示,那個紅線女最近在蜀中省城的東湖公園附近出現過幾次,懷疑那是她暫時居住的地方。老黎頭兒還特意去暗中盤查過一次,發現那邊一個普通的小區內,確實有個經常出入的女人跟紅線女的特徵有點像。只不過老黎頭兒當年沒見過紅線女,只能根據清芳和郭夢莎所描述的長相,來大體判斷一下。
“是個不錯的練家子,打是能打得過,但我沒信心能留下她。怕打草驚蛇,所以沒有動手。”老黎頭兒眼神之中偶露鋒芒,似乎一瞬間回到了幾十年前那個時代,“反正根據大體的長相,年齡,特別是具有這樣身手的,估計錯不了。”
“這倒是的。至少能夠練出那樣身手的就很少見,已經大體圈定了她的基本身份了。”周東飛笑道,“老爺子您簡直就是諸葛亮,未出茅廬而知天下三分吶。您就在這裡種個蔬菜,竟然還這麼消息靈通。”
“小瞧我們農民是不是。”老黎頭兒笑道,“菜市場是最熱鬧的地方,人來人往消息最廣。省城各大菜市場都有我的朋友,讓他們幫着觀察一下只是一句話的事情。那東湖公園不遠處就是經天路菜市場,紅線女到那裡買過菜。”
殺手也是人,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活神仙,買菜吃飯天經地義。
“謝謝師叔了,我晚上就去查一查。”周東飛笑道。
而老黎頭兒已經讓人準備了飯菜,地地道道的農家菜,而且是正宗的蜀中口味,幹香麻辣。老黎頭兒的老伴兒才四十多歲,一個普通的婦女。一家三口其樂融融,讓周東飛感慨不管什麼樣的活法兒,只要活得自在,就是一種精彩。
幾個人就坐在菜棚旁的小桌子上,此時的周芯也沒有了顧忌,該吃的吃該喝的喝。周東飛也笑說:別看這些菜不起眼,其實飯店裡更髒。自家做飯還做得乾淨,真要是飯店裡面,口水油地溝油的,你吃也就是吃了,只不過看不到而已。聽了這些,周芯心裡面更踏實。
“這麼多的大棚,前輩您就那麼一擔子一擔子的……挑糞施肥?”周芯嘴裡嚼着,不知道自己在吃飯的時候說澆糞的事情會不會倒胃口。
“哪能,也就這一個棚子是純有機的。其餘那些,都是僱人生產。別小瞧咱農民,我這生意做得廣着呢,而且電腦供貨,去年收入很不錯的。新時期農民嘛,要與時俱進。”
“得了吧你,還跟人家顯擺收成呢!”他老伴兒笑眯眯的給周東飛和周芯夾着菜,白了老黎頭兒一眼,說,“瞧人家開着保時捷,這姑娘穿着意大利的皮草,噴着法國香水,那隻路易威登的小包兒就夠你這個大棚忙活兩個月的,隨便掏出點錢都能嚇死你。你這土財主,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
周芯腦袋僵化了。這“農婦”真的一點都不顯眼兒,可是所說的一切,全都準得不能再準。連自己這身紅色皮衣的產地都能一眼看出是意大利的,這哪是一個農民。
周芯忽然覺得,自己纔是土包子。生活喲,什麼纔是真實,什麼纔是虛幻?周芯小小的腦袋竟然考慮這麼蛋疼的問題了。看到周芯若有所思,周東飛心中暗樂:這丫頭漸漸有點開竅了。
……
吃過飯之後,周東飛抹乾淨了嘴巴,這就告辭了老黎頭兒夫婦。天色不早了,剛好去查探那紅線女的下落。只不過開車離開了不到兩公里,前面小路就被一輛破舊的皮卡車給擋住了。
皮卡上坐着的是黎建明,露出憨厚的臉朝周東飛笑了笑,“哥,帶着我一起去吧,新鮮着呢。”
周東飛笑着,氣不打一處來。別的不說,單單是老子坐着保時捷,身後跟這個破皮卡,這就是一份新鮮的西洋景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