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易晃了晃杯裡的酒,直接就給旁邊那名陪酒的女子喝了下去,放下了酒杯手也鬆了手,“王先生……”
“別別,叫我一聲明遠就行了!”王明遠已經把姿態放得極低了。
孫易搖了搖頭,“還是王先生吧,其實,我不敢跟你合作,怕被坑!”
王明遠的眼前一黑,差點昏死過去,被孫易這麼一評價,傳出去他哪裡還有臉面,他更不知道自己怎麼得罪了這位素未平生的易哥,把自己的社會關係捋了一遍,雖說曾經跟華青幫也有往來,可說到底也只是生意上的關係啊。
這省城的生意人,又有幾個是跟華青幫沒聯繫的,就連蔡慶當年不也是華青幫的忠實合作伙伴嗎?
孫易笑着沒有說話,倒是一直坐在旁邊看着這場面的解雯突然驚呼了一聲,然後死死地捂住了自己嘴,一臉驚駭地看着孫易,孫易擡頭看了她一眼,十分溫和地一笑。
這一笑,表情與塵封中那個倔犟的青年重合到了一起,孫易的氣質大變,她和王金鳴都沒有認出來,只是孫易不經意間表露出來的強硬,與當年那個被幾個圍着打也不吭聲的青年聯繫了起來。
變化來得太快,衝擊來得太大,讓解雯一時之間失去了語言能力,旁邊的王金鳴瞪了她好幾眼她才反應過來,在王金鳴的耳邊哆哆嗦嗦地說了四個,“校外巷口!”
王金鳴一愣,扭頭看着孫易,與他的眼神對視着,似乎一瞬間時光倒流,回到了數年前,自己帶着狐朋狗友圍毆那個大學生,又使了錢,通過警方的關係直接把那個學生弄得退了學。
而現在,他就坐在自己的對面,自己的父輩對他陪着小心,一切的一切都變了。
孫易早已經沒有再尋仇的打算,如果當年不退學的話,自己就不會在城市裡流浪,更不會身心疲累後回到小村,也就不會有了自己的今天,自己,就該在那小村立足纔是。
孫易淡淡地一笑,向他們點了點頭,似乎真的一笑泯盡了所有的恩仇,卻也形同陌路。
“時候不早了,我約了人,先走一步了!”
蔡慶和一頭霧水的王明遠趕緊起身相送,孫易客氣了兩句,離開了匯賓樓。
王明遠也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了,回頭向自己的寶貝兒子逼問,問清了事情的始末,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誰能想到,當年那個落魄的農村學生,竟然會有一飛沖天的今天。
“這都是命啊!”蔡慶旁聽了一下,忍不住搖頭輕嘆了起來,與王明遠有一種同命相惜的感覺,都是因爲不成器的兒子,錯過了孫易這麼一株大樹。
出了門,孫易也在不停地搖着頭,最後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個世界還真是小啊,竟然會碰到昔年故人,雖說這個故人不怎麼樣,卻仍然讓他有一種命運如此奇妙的感覺。
當孫易坐進那輛猛士車的時候,車窗外飄起了鵝毛大雪,冬天終於來了,豪聖集團的事情他不準備理會,那麼接下來的事情,就是回家貓冬了。
這民版豪華頂配的猛士車無論是開還是坐,都比軍版的舒服多了,不過總少了點軍版車那種粗放與豪氣。
孫易開車到林市,幫着柳姐看看公司的籌備情況,這大冬天的開農產品貿易公司,也不知柳姐是怎麼想的,這個季節哪來的生意啊,不過她樂意做,也就由着她了。
而且孫易在林市打下的底子也比較厚,別的不說,僅僅是今天春節前的機關單位福利那一塊,就能讓她大賺一筆,前提是自己要有貨源,別的不說,農村笨豬肉,還有大江裡的野生魚這兩樣就絕不會缺,更別提那些各種蛋類的,正好林河鎮的野菜加工廠可以臨時調整一下,還能開開工。
忙了小半天,裝修的工人們也都收工了,柳姐沒有再單獨租房子,她的公司開在臨街的商鋪處,一樓是辦公室,二樓就是居所,不但能洗澡,還能做飯,條件很不錯。
孫易猶豫了好半天走還是不走的問題,柳姐見他在屋子裡打轉的樣子也沒有吭聲,最終還是孫易厚着臉皮道:“姐,你這還有地方住沒有,你看下這麼大的雪,路也滑,怕是回不去了!”
“還有一趟火車呢!”柳姐板着臉道。
孫易看了看錶苦笑着道,“時間上來不及了,再有五分鐘就開車了!”
柳姐的臉上這纔有了一些笑意,洗了洗手道,“你也幫我忙了半天,我請你吃飯吧,你想吃什麼?”
“老地方吧!”
“嗯,天也冷了,喝口羊湯暖暖也好!”
“好啊好啊!”
兩人出門坐上孫易那輛新弄來的民版猛士,一路向巴特的鴻福全羊館行去,正好路過德隆超市,一個專售各種高檔有機食品的國外連鎖超市,冷玉最喜歡到這裡來買東西。
孫易下意識地向超市的出口看了一眼,這種高檔超市人流量比較少,只有小貓三兩隻,並沒有熟悉的身影。
孫易搖了搖頭,正準備開速通過的時候,一名裹着黑色貂皮大衣的女子推着購物車走了出來,臃腫的身材還有一些艱難的腳步,異常豐腴的面孔讓孫易險些沒有認出來這會是那個清冷得如同冰山一樣的冷玉。
冷玉正在向車子裡送東西,腳下一滑一下子摔倒在地,然後再也沒有站起來,抱着肚子似乎在痛哼。
孫易的臉一沉,方向盤一轉,性能強勁的猛士馳下了主幹道,衝到了超市門口。
孫易和柳姐一起下了車,冷玉的身邊已經圍了幾個人,正在七嘴八舌地出着主意,張羅着要叫救護車。
柳姐是過來人,很有經驗,看了一眼臉就白了,“壞了,她的羊水破了,馬上就要生了,不能再等了!”
孫易二話不說就把冷玉抱了起來放到後座上,柳姐上車照顧着她,孫易開車接連闖着紅燈,把他敏銳的觀察力還有超強的反應能力用到了極點,他自己沒什麼事,車漆都沒有擦破,卻在這大雪天裡一連引起了好幾起車禍。
一路直奔到市醫院,這裡熟人多,立刻就安排了最好的產科醫生,推進了手術室。
孫易就坐在手術室外頭,有些煩躁地不停地坐下再站起來。
柳姐閉着眼睛,雙手放在腿上,看起來很平靜,但是她不時顫抖的手指表明她此刻的心裡絕沒有表面上那麼平靜。
柳姐與冷玉有過接觸,隱隱地也知道她跟孫易之間的破事,現在冷玉要生孩子,掐指算算日子,好像跟孫易有一定的關係。
有了這個念頭就怎麼也壓不住,當孫易第十次坐下來的時候,柳姐終於鼓起勇氣開口了,“要恭喜你了!”
“嗯,恭喜我什麼?”孫易一愣。
“孫家有後了!”柳姐說完,心中酸澀得厲害,連忙扭過頭去,在一個不經意的動作間擦到了已經涌出眼眶的淚水。
孫易還愣着呢,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柳姐這話是什麼意思,臉色變得更苦了,“姐,你想哪去了,我這輩子,怕是就要無後了!”
“嗯?怎麼回事?”柳姐一驚,原本差點止不住的眼淚刷一下就收了回去。
“好像是每毫升單位數量太少,所以不太可能讓女人受孕,夢嵐姐和羅丹你是知道的,我們從沒有任何保護措施,她們又都很建康,還不是一樣沒有懷孕!”孫易不得不提起了從前一直避諱的話題。
柳姐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然後又重新推算了一下時間,那豈不是冷玉給孫易戴了綠帽子?不過這事不好說,誰給誰戴帽子這種事一時半會還真說不清楚。
孫易只有苦笑,對冷玉的情感已經淡了下去,或許只有曾經的那一份情還在,更何況,孫易也幹不出來那種見死不救的事情,何況這個女人和自己還有過一段,他發現自己在情感這種事情上,優柔寡斷,像個娘炮一樣。
柳姐的眼中盡是愛憐的神色,經過她的腦補,已經想像出他與冷玉最終分手的畫面,特別是她還見過孫易因爲這種事情而吐過血,更是多了幾分憐愛,連帶地對冷玉也多了幾分不屑的神色。
柳姐用自己的胸膛來溫暖着孫易,孫易埋在柳姐的懷裡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盡是成熟的女性特有的氣息,讓他都要醉在其中,煩躁的心情也得已平復。
手術室的門打開了,一名助產護士走出來,看到孫易和柳姐正摟在一起,忍不住暗地裡咧咧嘴,暗罵一聲這年頭男人不如狗,你家女人在裡頭生孩子呢,你竟然就在手術室外頭跟另外一個女人摟摟抱抱的,還有點廉恥心沒有。
不過孫易倒底不是一般人,小護士心中鄙視,臉上可不敢露出來,這個男人一來,連院長都要親自陪同呢。
“孫先生,裡面那位女士的生產很順利,嗯,沒有別的事情,就是告訴你一聲,產婦和胎兒的身體都很健康,雖然早產了一個星期,不過對身體不會有影響,您……嗯,彆着急!”
小護士再也說不下去了,一扭頭又回到了手術室裡頭,她自己說那話都覺得違心,人家正跟另一個女人濃情蜜意的,哪裡有一點着急的樣子。
孫易能看出來那名小護士眼中的鄙視之意,他也只能一聲苦笑,這事誤會鬧得可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