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之尋從袖中取出那兩片早已枯黃的梨花花瓣,輕輕地放在了掌心之中,這是在忘憂古鎮的夜遊神廟外,從晨曦雪發上滑落下的兩片花瓣,當時被他悄悄拾起,一直珍藏至今。
這兩片看似毫無價值的花瓣,卻是他此生最珍貴的記憶,將陪他走完人生中僅剩的幾個短暫時日。
他緩緩握收攏手指,將那兩片枯黃的花片牢牢地握在了手心裡,微微笑道:“來世,我一定不會再將你讓予任何人。”
他將花瓣收入袖中,不捨地翻身上馬,含淚飛奔而去。
晨曦雪醒來已是四更天,身上的迷魂藥雖已褪去,但她初愈的身子還是非常地虛弱。
“之尋哥哥!”她掙開雙眼,便急切地尋找段之尋。
可燭火通明的房裡,除了她一人,再無段之尋的影子。
心中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因爲即使她昏迷不醒,段之尋也一定會守在牀邊陪着他,絕對不會丟下她不管。在崖底時,他就曾對她說過,永遠都不會扔下她不管。
她艱難地撐起身子下牀,穿鞋時才發現自己的兩隻手腕上都綁着一條布帶,布帶上是已經凝固了的血漬。
晨曦雪瞬間便明白了段之尋不肯言明的解毒之法,原來他用自己的命救了她一命,爲了讓她能活下去,他竟代她中毒,代她去死。
“之尋哥哥!”晨曦雪早已抑制不住內心的悸動,淚如雨下,“你爲什麼要這麼做?爲什麼要這麼傻?雪兒根本就不值得你這樣付出。”
如果非要以血換血才能解她身上的毒,如果知道段之尋會不顧一切地救她,那她一定會選擇悄悄地離開。
“王妃!”
一直守在門外的少嚴和少秉,聽到房裡的哭聲即刻推門衝了進來。
當見到晨曦雪蹲在牀邊,正望着自己手腕上的血紅布條痛哭,兩人都震驚不已,急忙上前將她扶起,着急地問道:“王妃,您的手這是怎麼了?”
晨曦雪沒有回答,只哭着抓住他們的
手臂,喊道:“快帶我去找之尋哥哥,快!”
少秉不知她爲何如此着急地要找段之尋,忙說道:“王妃您別急,段公子他現在還沒有回府,不如您先躺着休息一會兒,等他回來了,我就請他過來。”
“他走了?他什麼時候走的?”晨曦雪預感中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已經有一個多時辰了,估摸着也該回來了。”少秉如實回道,卻沒有發現晨曦雪已逐漸變得黯淡的眼神。
“不,他再也不會回來了。”晨曦雪無力地搖着頭,鬆開他們的手臂,跌坐到了牀上。
少秉又回想起了段之尋的今日的異常,也不由地跟着擔心了起來,他環視了房中一圈,在桌上看到了傍晚被段之尋藏於袖中的那封信。
他急忙將信拿來呈給晨曦雪:“王妃,這一定是段公子給您留下的。”
晨曦雪這才擡起頭,趕忙接過那封信拆開,抽出裡面的素箋,只見上面寫着簡短的八個字“今生無緣,來世再續”,就再無其他。
“不,我要去找他。如今他身上中了絕命散的毒,又才與我換過血,身體一定也很虛弱,一定還沒有走遠。”晨曦雪將那封信放下,就要起身往門外走。
少秉和少嚴想攔住她,卻都被她用盡全力推開。她跌跌撞撞地走到門口,正好遇到了從宮中趕回的朱楠。
朱楠見她哭紅的雙眼,還有手腕上的布帶,緊張地將她抱入懷裡,問道:“雪兒,你這是怎麼了?”
“我要去找之尋哥哥。”晨曦雪哭着說道,“他用自己的血換了我身上的血,將毒全都引到了自己身上,而且他還不辭而別。我現在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朱楠沒想到段之尋居然是捨命替晨曦雪解的毒,這讓身爲丈夫的無比慚愧,身爲兄弟的他無比愧疚。
他將晨曦雪打橫抱起放到牀上,說道:“城裡早已宵禁,相信他還在城中,我現在就帶人出去尋他。但你身子虛弱,還不宜出門。你就放心地交給我,我一定會把之尋找
回來。”
“好!”晨曦雪點頭道,“那你一定要把他找回來。”
朱楠帶領涵王府的護衛連夜在城中尋找段之尋的身影,他一定要把他找到,這是他此生唯一的知己好友,也是他此生虧欠最多的人。
晨曦雪在房中一直等到天亮,又等到正午,始終沒有等到任何關於段之尋的消息,而朱楠也遲遲不見歸來。
她實在是坐立不安,吃了一碗清粥補充體力,便到馬廄取馬,說是要親自出去尋找段之尋。
少秉攔也攔不住,勸也勸不動,只好跪在地上求她。可她的命是之尋哥哥給的,他能捨命救她,她爲何就不能出去尋他。
於是,她不顧王府一干人的跪求,騎着阿墨衝出了王府。
當她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羣中,忽然覺得一片渺茫,天地之大,她竟不知該往哪裡走才能找到段之尋。那種無助的感覺一直圍繞着她,讓她忍不住流下淚來。
這時,人羣中有一個老者慢慢朝着晨曦雪走來,他擡頭望着馬背上昔日的恩人,心疼地問道:“姑娘,你這是怎麼了?爲什麼一個人站在大街上哭啊?”
晨曦雪緩緩側頭看向老者,原來是她初到應天府時,爲躲避朱楠的圍困,逃出客棧時所攙扶的那位老者。
當時他因被人擠傷撞倒崴到了腳,是晨曦雪替他治好的腳,還給他寶鈔買年貨和顧馬車回家。
“是您啊老爹。”晨曦雪翻身跳下馬背,沒有回答他的疑惑,只紅着眼睛反問道,“您怎麼會在這兒?”
老者走到她身側,左右望了望,低聲道:“我昨晚救了一個人,滿身是血,今日是到城裡來是想給他抓點藥的。”
晨曦雪聽聞他救了熱,突然變得很激動,急忙問道:“您救的人,可是一位白衣公子?”
老者點了點頭,說:“他身上的衣服原是白色,但都被血給染紅了,如今還躺在牀上昏迷不醒呢。我又沒錢給他請大夫,只好拿些東西到城裡的當鋪換些錢兩給他買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