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幾十個回合的打鬥,晨曦雪總算是從朱楠手上奪過了花燈,就在她興奮不已的時候,始料未及的一幕發生了。
申屠這護主心切的傢伙不知何時冒了出來,他不分原由就朝晨曦雪手上踢去,這一腳不偏不倚地踢在了花燈上,花燈瞬間落地,“啪”地一聲變成了一堆碎片。
晨曦雪怔了一下,突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這可是她千辛萬苦才搶到的花燈啊,她坐在地上,一邊拾起碎片,一邊哭喊:“我的花燈啊,我的一萬兩啊……”
她越哭越傷心,越想越生氣,拉着嗓門就朝申屠吼去:“腿長了不起是吧,你怎麼就光長腿不長眼呢?”
申屠也未曾想到,他這一腳竟如此精準,他轉向朱楠,自責道:“公子,我……我……”
朱楠的本意是要將花燈讓給晨曦雪,纔會在打鬥時故意失手讓她得逞,誰想卻被申屠好心辦了壞事。看着嬌小的身影縮在橋上哭泣不止,他只覺得心口隱隱發緊,不知不覺中竟皺起了眉頭。
他剛想下令讓申屠回去面壁思過,但就他轉身的那一刻,他的眼角就着皎潔的月光瞧見了晨曦雪脣角邊那一抹不易擦覺的狡黠。
他揚了揚眉,對申屠笑道:“按照之前的約定,如今這盞花燈已是歸她所有,即便是打碎了,也是她保管不善,與我等何干,本公子只需回府等待那一萬兩銀子即可。“
晨曦雪聞言,立刻停止了蕩氣迴腸的哭聲。這王爺真會精打細算,絲毫都不願意吃虧,雖然他的話聽似很有道理,但她也不是吃素的。
她從地上爬起,將拾起的琉璃碎片全部交到朱楠手中,鄭重其事地說:“都拿好了,這是整整一萬兩,一共26片,一片也沒少。不謝……告辭。”
她像甩開了一塊燙手的山芋,撒腿就跑,謹防被人跟蹤,還專往人堆裡跑。
望着沒入人羣中的晨曦雪,申屠焦急萬分,趕忙躬身向朱楠請命:“王爺,要不要派人把他抓回來?”
朱楠將琉璃碎片轉放到申屠手中,肅然道:“拿好了,這可是整整一萬兩,一共26片,一片也沒少。記住了,以後做事不要那麼魯莽。”
“屬下謹遵王爺教誨,今後定會謹言慎行。”申屠將碎片牢牢捧在手中,但他還是一臉的疑惑,“王爺,那……這人還抓嗎?”
朱楠笑着罷了罷手:“走吧,找大師再替本王打造一盞水晶琉璃花燈。”
待晨曦雪回到馬車裡,段之尋已是等她多時,見她毫髮無損,只是額前滲有幾滴汗珠,心下才稍稍鬆了口氣。菘藍和青黛雖然早就等着不耐煩了,但也是敢怒不敢言,畢竟她們都親眼見識過癢癢水的厲害。
桃源居的花廳內,段之尋將一塊月牙形的紫色玉佩遞給晨曦雪:“這是二十多年前師伯送給我孃的,我娘一直隨身攜帶,從未離身,如今她已離世,我就將她轉交與你,這本就屬於師伯之物,也算是物歸原主。”
晨曦雪接過玉佩,在手上仔細端詳。這是塊通透光澤的紫玉,在燈光下會發出淡淡的黃綠色熒光,月牙的凹槽處還刻着兩行小字,“願君如星我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這應該是我爹送給你孃的定情之物,我就暫時先替我爹收了它。”她將玉佩塞入懷裡,問:“你知道他們之間的故事嗎?”
段之尋見她並未把玉佩系在腰上,神色裡略過一抹暗淡,他走到窗邊,擡頭望着那輪清澈皎潔的明月,澄清的夜空將那遠去的回憶又慢慢地拉了回來,他徐徐說道:“其實我和你一樣,對他們的故事一無所知。但我知道,我娘一定很愛師伯,要不她也不會一直居住在這偏僻的後山。這二十年來,她對我爹不聞不問,即便我爹站在她面前,她也視而不見,不肯開口跟他說一句話。她每日都在屋裡寫字畫畫,偶爾會坐在院子裡曬太陽,她喜歡桃花,每年三月,她都會將桃花曬乾,留着泡茶,或是做些點心香料。她臥病不起的時候,嘴裡會一直念着天虞山,念着師伯。她說,待她死後,將她的骨灰帶回天虞山,但是我爹不肯,他把我孃的骨灰藏了起來,他說,就算是死,他也不會讓我娘與師伯在一起。”
“你爹怎麼可以那麼自私,那麼卑鄙。他不但害了自己,害了你娘,他還害了我爹,也害了我娘。從小到大,我就沒怎麼見我爹笑過,他很多時候都繃着一張臉,脾氣也越來越怪,他從來不去給我
娘上香,連我孃的墳頭在哪他都不知道。我知道他不愛我娘,甚至是沒有娶過我娘,可能,我只是他酒後亂性不小心種下的,所以,他會疼我,卻不會愛上我娘。”她覺得自己的眼眶越來越熱,桌上的燭火在她眼中微微顫抖着,再慢慢變得模糊,待她眼前一片清明時,兩行眼淚已止不住地滑到了下頜。
段之尋聽出她聲音的異樣,卻不敢回頭看她,只輕聲說:“雪兒,對不起。”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輕到幾不可聞,輕到縹緲而悠遠。
晨曦雪將眼淚擦乾,走到他身旁停下,今晚的月亮似乎特別乾淨,連廣寒宮裡的桂花樹都依稀可見。
她扭頭看向段之尋,一張與世無爭,清雅脫俗,但總帶着憂傷的側臉,她說:“其實,你的品行並不像你爹,反倒更像我爹,如果,我有個哥哥,該是長你這樣了,只可惜,你是段鼎宏的兒子。段鼎宏這王八蛋也不知道哪來的狗屎運,既然有個像我爹的兒子。”不論何時何地,她都毫不掩飾自己對段鼎宏的厭惡,甚至她都沒有察覺到自己話裡的不妥。
“不管他是惡是善,都是我爹,這是一輩子都無法改變,也是我不能迴避的。師伯雖好,但是如今我更感激我爹是我爹。”
晨曦雪覺得段鼎宏一定是祖上積德,祖墳冒青煙了,要不怎麼會有個如此孝順,對他不離不棄的兒子。
她輕輕嘆了口氣,腦海裡卻突然閃過了朱楠那詭異的笑容,於是她決定向段之尋坦白:“對了,我今晚碰到涵王了,還因爲一盞花燈和他打了起來,你都不知道他有多貪心,一盞花燈,他賣我一萬兩?他是不是做王爺做窮了,想銀子想瘋了。”
段之尋笑道:“涵王潔身自好,確實是衆多王爺裡最窮的一個。”
晨曦雪問:“你和他很熟?”
朱楠點了點頭:“生死之交。”
“那你有沒有出賣我?”
“他從未問起。”
“那,如果他問了呢?”
“他若問,我便會如實回答,但也會先保你無事。今後沒事,你最好還是不要下山,如果是漢王,那就沒那麼好運氣了。”
“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