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蹤林門上掛了個小小的鈴鐺,只要有人推門進來,裡面的夥計們就能聽到,可以及時過來接待。
因此當李寶珠推開門時,尤大正在上菜,顧小三便竄了過來,擡頭一看是東家,不禁一呆。
“掌櫃的,東家來了!”顧小三不說先把東家請進門,居然先回頭對着王小海喊了一嗓子。
站在櫃檯後面看賬本的王小海聞言擡頭看來,驚喜的迎出來,問道:“寶珠妹子咋這個時候過來了?”
“有事正好路過這裡隨便看看……”李寶珠隨口應道,眼睛卻不停朝以前崔流芳常坐的位置瞄。
只是現在那裡坐着的是兩個年輕男子,並不是容顏憔悴的崔流芳。
王小海做了掌櫃後迎來客往的心思也剔透了許多,見她不時看向窗戶那裡,猜到她想知道什麼,便笑道:“前幾日明月公子來過一趟,和崔姑娘談過之後,崔姑娘就收拾東西從這裡搬回去了。”
“你說明月來過?”李寶珠吸了口氣,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當時她和明月說起這件事的時候,明月分明就是一副崔流芳的死活與我無關的模樣啊……沒想到他居然準時赴會來了。
再一次印證了明月是個刀子嘴內心溫柔的人。
不管明月是怎麼跟崔流芳說話的,既然崔流芳的事情解決了,李寶珠也鬆了口氣。拄着胳膊歪在櫃檯上,眼睛四處亂轉,問道:“紅秀呢?”
“少夫人我來啦!”紅秀和柳絮一起從廚房走出來,身後還跟着柳絮的那個小徒弟。紅秀過來抱着李寶珠的胳膊,笑嘻嘻的說,“少夫人是不是又想吃莫大哥煮的飯菜了?”
李寶珠的貪吃性格已經深深印在了紅秀和柳絮這幾個人的心裡……
“油嘴滑舌!”李寶珠扒拉開她的胳膊,笑罵道,“馬上都快要當孃親的人了,還這麼大大咧咧,沒個正行。以後孩子都跟你學壞了!”
紅秀臉色微紅,不好意思的看着自己平平的肚子,笑道:“我不擔心這個,如果是個男娃就讓他跟着公子,如果是個女娃就讓她伺候少夫人,怎麼着也能出息了。”
“丁點大的孩子我可捨不得。”李寶珠只當她是玩笑話,拉她在一旁坐下,嗔道,“有孩子了就好好歇着,店裡忙不過來讓小海哥再找個幫你。怎麼還在廚房裡忙活?”
李寶珠作爲一個大夫,自然知道有許多女子懷孕的前期都會有些特殊的反應,尤其有些女子聞不得廚房裡和一些油膩的味道。
一旁王小海微微笑着,看着紅秀的眼中露出淡淡的柔情和愛護。
“不用不用,我忙活慣了,少夫人讓我歇着我還渾身不舒坦哩……”紅秀連連擺手,有些不適應自己處於被照顧的位置,轉移話題道,“我最近也沒怎麼在廚房忙,不過最近城裡來了許多跑饑荒的人,我到廚房去把剩下的飯菜都拿出去給他們。”
說起來李寶珠也想起剛纔一路走來在馬車裡見到的情形,從揚州城門外面就不斷見到有攜家帶口的,有孤寡老幼的,不斷朝城裡走來。
之前她還沒在意,因爲揚州水路發達,來往走商人的很多。
現在經紅秀這麼一說,才知道原來是跑饑荒的災民們。
“怎麼忽然出現這麼多災民?”李寶珠蹙眉問道,“今年也沒到洪澇的時候啊……”
“少夫人不知道呢,”走進門來的戴春生接話說道,“去年雨水少,北面的田地收成少,現在又沒到收成的時候,青黃不接的,農戶們日子艱難哩,家裡孩子多的,除了外來討飯吃,也沒別的法子了……”
王小海點頭道:“可不是,我先前回村裡也聽我娘說了,就連咱們揚州好多農戶也到了需要挖野菜,啃樹皮的時候了,年前收的糧食除了交租子,剩餘的那點糧食早就吃完了。現在米麪貴的不得了……”
王小海嘆息着搖搖頭。
“怎麼會呢?”李寶珠有些疑惑的問道,“我才從清水村回來,並未見到王大叔說村裡有誰家出門討飯啊?”
如今清水村幾乎算是李寶珠的產業了,她不可能讓自己莊子上的農戶挨餓受凍。
“寶珠妹子放心。”王小海忙忙解釋,笑道,“咱們清水村倒沒受災,多虧了寶珠妹子你年前少收了許多租子,只要節儉一點,熬到秋收的時候是沒問題的。”
怪不得村子裡一片祥和,孩子也都無憂無慮的玩耍,村民們見到她也只是熱情和善的打招呼,原來是手中有糧,心中不慌啊……
話雖如此,王小海說的米麪昂貴這件事,似乎還和沈家有很大的關係。
沈家其中一項產業做的就是大米生意,而且生意做得很大,基本上涵蓋了江南地界的大部分米麪生意。
昨天被沈七當場斬殺的郝長風,就是沈家恆通米鋪的大掌櫃。
他勾結辛浩社的事情,也是趙紫趙嵐兩兄弟查出來的,包括他那些賬冊,也是趙嵐託沈七交給她,她纔會震怒之下,再加上爲了立威,乾脆直接殺了郝長風。
沒想到正巧碰上荒年,米價奇高,許多老百姓買不起吃的,就成羣結隊的到外面乞討求生。
如果這件事鬧大了,傳到朝廷裡去,沈家就將是皇上第一個遷怒的對象。
幸虧她當機立斷把郝長風給殺了……
李寶珠心中有些後怕,雖然殺了郝長風,這件事還遠遠沒有到高枕無憂的地步。
她想了想,把沈七叫過來,吩咐道:“小七去縣衙找唐大人,問他什麼時候開始有災民進城,每天大概有多少人數。問清了情況儘快回來告訴我。”
沈七沉聲應答,立即轉身離開。
正在縣衙裡處理公務的唐善正也是焦頭爛額,最近一段時間城裡忽然開始涌進來許多災民,而且還越來越多,絲毫沒有減少的趨勢。一般這個時候,爲了防止災民擾亂城內民衆的正常生活,許多縣令都會下令封城門,除了本城的本地人,外來的除非有通行證,否則一律不許方形。而唐善正是個一心爲民,想要當個爲民做點實事的縣令,看着城外那些餓的面黃肌瘦,哭爹喊孃的孩子老人,他實在是不忍心把她們擋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