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柔聲音如晚風吹進風落羽耳中。
他眉頭緊皺,看也不看她一眼,冷冷的說:“你使用妖術害方家兄弟,難道還要假裝忘記不成?”
方家兄弟?
她在京城認識的唯一一個姓方的,就是曾經因爲對雲嬌嬌糾纏不休,而被她敲詐了一千兩銀子的方錦豐。
大表兄這樣的方正之人,竟然和方錦豐那紈絝是朋友?
方錦豐那混蛋背地裡居然亂嚼舌根,她以爲自己離開了就再也不可能聽到?看來是需要找機會再好好敲打敲打他了。
“聖人云‘兼聽則明’,大表哥身爲君子,和方錦豐那等道德敗壞之人相交已令人不齒,現在還竟然只是聽他一面之詞,就當面辱罵我?”
李寶珠說話的聲音還帶着絲絲笑意,“你說我是妖女,你可曾認真詢問了解過,我爲何教訓方錦豐?我又用的是什麼法子?”
一席話說的風落羽額頭冷汗涔涔,他確實只是聽了方錦豐的一面之詞,可她搶了雲夢表妹的男人卻是不爭事實!
可此話他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沒人知道他心底對雲夢表妹的那份特殊的感情……
“如果我冤枉了你,我向你道歉!但我風府不歡迎你,請你馬上離開!”風落羽從來都是條愛憎分明,敢作敢當的漢子,要他招待這樣一個女人,他做不到!
秦氏對這個親和愛笑的縣主非常有好感,以她的身份來到已經敗落的風府,風府是應該隆重招待的,沒想到她的丈夫卻直言驅趕。
這實在是太無禮了……
這件事若是傳出去,風府在京城的處境就會更加艱難了……
“相公,你怎麼能這麼和縣主說話……”
秦氏急忙上前勸阻風落羽。
風落羽卻是梗着脖子,眼神看着別處,一言不發。
“阿澤你別動……”李寶珠一隻手使勁攥着沈少澤衣襟,不讓他對風落羽動手。
被曾經的親人誤解,她的心裡既難受,又有一點點釋然,好像壓在她心頭的關於雲夢公主的一切都消減了許多。
她拍拍阿澤的胳膊,讓他放自己下來。
沈少澤托住她雙腿的手稍微握緊,低頭看她,輕聲說:“乖乖的不要亂動,你要是不高興,我去殺了他給你出氣。”
“不許!”李寶珠慌忙阻止,從他臂彎中鑽出來,往日清澈的眼眸裡似有許多哀傷和無奈。
她對傷害自己的人從來都不會手下留情,今天爲何處處維護風家這個言辭粗魯無禮的長子?
沈少澤在她瑩白臉蛋上仔細看了一會,點點頭,低聲說:“雖然不知道你今天來這裡到底是什麼目的,但是如果他再敢對你動手,我絕不會饒了他。”
鬆開他的袖子,李寶珠轉而看向風落羽,微微笑道:“我接受你的道歉,不過風府並不是你風落羽的,你讓我走,我就偏偏不走。”
說完她摟住秦氏胳膊,聲音綿軟又甜蜜:“姐姐,咱們走吧,我想先去拜訪老爺子,好不好?”
“……當然好。”秦氏臉還是白的,輕聲問,“縣主你身體無礙吧?我叫人請了大夫來,你先進屋坐着歇一會。”
“好,不過我久聞老爺子威名,還是想去先拜見老爺子……”
李寶珠溫順的被秦氏牽着朝後宅走去。
風落羽着實不敢相信世間竟有如此厚顏之女子,一時間愣在了原地,不知如何應對。
“方錦豐是麼?好得很,我正愁沒有理由去尋他的麻煩。”沈少澤清冷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像是從谷底刮出來的一陣幽冷的風,“至於你風落羽,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對雲夢的那點心思。無故遷怒於人,雲夢泉下有知,也以你恥!”
風落羽瞬間面色大變,失聲道:“你怎麼知道……”
可惜沒人回答他,沈少飛已經雙手負後,慢悠悠的走了。
……
一把古色古香的藤椅,一盞紫砂茶壺。
李寶珠笑眯眯的坐在藤椅上,親手給對面的白鬍子老人家斟茶。
“外祖父,您老人家的精神真是越來越好了,爲什麼不練武了?我可看見了啊,演練場裡的兵器都生鏽了,太不像話啦!”
坐在她對面的老頭,頭髮鬍子花白卻梳的整整齊齊,高大的身軀看起來很瘦,端坐在藤椅上,氣勢卓然,全身佈滿殺伐決斷的沙場氣息。
只是此時的老人家可完全沒有在沙場上的鐵血嚴厲,他滿臉皺紋舒展,鬍子笑的一顫一顫的。
“你這個小妞妞以前也見過老頭子不成?沒看我老頭子老的眼睛都看不清了?哪裡還能夠摸兵器……就是可惜你幾個表兄竟然沒有一個有出息的……”
老爺子語氣豁達,可李寶珠還是敏銳的捕捉到其中的一絲惆悵和遺憾。
風老將軍一生馳騁於沙場,身上不知留下多少傷痕,心裡惟願子孫能夠子承父業。
李寶珠清楚的直到,並不是風家的子孫沒有能武的人才,而是因爲風家出了個皇后。
皇帝爲了預防外戚勢大幹政,在迎娶了風白瓔開始,就開始架空風家老爺子在軍隊的勢力,更甚者在老爺子退下後,不許風家子孫再涉及軍隊權利。
以至於在風皇后去世後,風家只能憑藉着皇帝賞賜的田產維持生活。
李寶珠想的心酸,勉強笑道:“外祖父的眼睛還亮的很哩!我會一點點醫術,幫外祖父看看可好?”
老爺子眼睛不好使了,只覺得眼前小丫頭和自己那個早已不在的外孫女神似,聞言連連點頭,“好,好,難得你這小妞妞不嫌棄我這把老骨頭,願意來陪老頭子說話……”
李寶珠剛纔跟着秦氏見到老爺子就“外祖父”的叫上了,黏糊在他身邊,把老爺子疼愛外孫女的心全都激發了出來。
老爺子生平最疼女孩兒,孫子輩卻只有雲夢公主一個女孩,更是放在心尖尖上疼着,誰知卻……小女兒和小孫女一前一後沒了,老人家揹着人哭的眼睛都不好了……李寶珠挽起袖子,把老爺子的手拉過來,給他認真的把脈,又仔細的檢查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