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點絳院的人,其實除了沈七,十三和沈九,也就只有春杏秋桃小紅帶着寶瑞承歡,以及若雪和柳姨娘這幾個人。
至於若雪從宮裡帶出來的白蕊和綠蕊,早就被驍騎營捆了起來。
若雪沒開口跟李寶珠求助,李寶珠也根本沒有救她們的意思。
就連許氏和楊氏都會被一同帶走,李寶珠保住點絳院的幾個人,已經是做了提腦袋去見皇帝的準備了。
李寶珠早就想過,在沈青鸞謀反這件事裡,白蕊和綠蕊一定起了通風報信的作用。
至於她們倆到底是怎麼傳信出去的,只要交給大理寺審問即可。
做了她們倆這麼多年的主子,李寶珠對白蕊綠蕊愛惹事又嬌氣的性格實在是太瞭解。
撐不過兩鞭子,她們保準連雲夢公主喜歡什麼顏色都招的清清楚楚。
叮囑沈七、十三和沈七把寶瑞她們都送到飄香院安頓,並且交給春杏足夠的銀兩,眼看着馬車走遠,李寶珠纔出了口氣,轉身走回沈府。
送走寶瑞和承歡,她自己卻絕對不能離開。
她必須要跟着沈府的其他人一起進京。
沈府這麼多人,她不能現在救,但她至少要去面見皇帝,以手中籌碼和他談判。
否則不但阿澤,整個沈府都會永遠背上謀逆的罪名。
就連她腹中的孩兒,出生後也要揹着罪臣之後的罵名。
她如何能善罷甘休?
在徵得朱無憂的同意後,放了幾個沈家的忠厚管事,拿着銀錢買了副棺木,先把老太太的後事匆忙辦了。
原本應該大操大辦的喪事,就這麼無聲無息的結束了。
連把老太太的後事挪到沈家的宗祠祖產地都做不到。
許氏作爲大夫人,領着一衆夫人姨娘小姐公子,給沈老太太磕了三個頭,含淚上了朱無憂準備的馬車,離開破敗空蕩的沈府,向京城出發。
浩浩蕩蕩的車隊足足排了兩條街,無數的揚州百姓在街頭看熱鬧,見證這盤踞揚州數百年的龐大家族,最後的離場。
在李寶珠的強硬堅持下,許氏楊氏以及納蘭氏和若竹,都待在相對寬鬆的馬車裡,也沒有用繩子捆住。
她們只是孱弱婦孺,即便放她們跑,她們跑不了,也根本不敢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過慣了富貴日子的她們,到外面根本活不下去。
至於許沫熙,則和別的姨娘下人們一起,用繩子捆着手,被胡亂塞在馬車裡,一路哭哭啼啼的,李寶珠聽到了,也沒管。
朱無憂這次來不是用囚車把她們押回去,已經是受過朱莫愁的特殊交代了,還想跟踏青似的,舒舒服服的?
李寶珠自己坐的是沈七駕的單獨一輛馬車,朱無憂對她的心思,現在驍騎營的將士們都清楚,因此也沒人難爲她,任由她坐着自己的馬車,慢慢悠悠的跟在大車隊後面。
就這麼停停走走的,足足走了四天,才終於遠遠望見了京城的城門。
正在城門口排隊進城,隊伍最後的李寶珠就聽到了許沫熙的哭喊聲:“哎喲,哎喲我肚子疼啊……姑母,您快來救救我啊……”
她喊的是許氏。
不過經過這幾天翻天覆地的變化,許氏對許沫熙的態度也已經變得不像以前那般親熱了。
大樹傾倒,丈夫兒子生死不知,自身尚且難保,她哪還有心思去管許沫熙?
此時許氏做了好幾天馬車,渾身不舒坦,聽見許沫熙的嚎叫,心裡竟然隱約生出了一絲不耐煩和厭惡。
她皺了皺眉頭,側過身去,
納蘭氏臉色有些蒼白,有氣無力的倚在車廂上,語氣帶着譏諷:“大嫂,你就不管管她?早先寵的上了天,現在怎麼了?”
許氏冷笑道:“用不着你操心這些,你還是想想你家若竹以後的前程吧。”
提到若竹,納蘭氏臉色就更加不好看。
之前已經定了一門好親事,現在出了這種事,親事自然是吹了。
此次前途未卜,況且若竹本就沒有成親的念頭,聞言只是低着頭,面無表情的,也不知在想什麼。
外面許沫熙的叫喊聲卻是一聲高過一聲,連朱無憂都不耐煩了。
他下了馬,先跑到李寶珠車旁,頗有獻殷勤的意思:“壽寧,那叫喊的小娘們,是沈少澤的小妾,你打算這麼處理?”
按理說李寶珠是許沫熙的主母,對她有生殺予奪的大權。
但她還不想讓她死。
李寶珠想了想,取出一枚藥丸,從掀開車簾子,遞給朱無憂,聲音淺淺的:“你把這個給她吃,保胎的藥。”
見馬車裡伸出一隻柔弱無骨的纖白小手,朱無憂吞了口口水,擡手就去接藥丸,取藥丸的時候,指尖觸到了柔滑的肌膚,他腦子一熱,就要把這隻手握住。
誰知他的手還沒握緊,就突然被一個東西打中了手腕,蚊蟲叮咬一般的刺痛。
“哎呀——”
朱無憂一聲驚呼,手就鬆開了,那顆藥丸也骨碌碌滾到了泥地上。
他滿面怒氣,回頭四下裡看,周圍除了車隊,就是城門的守衛,連個普通老百姓都沒有。
李寶珠的清淡聲音從馬車裡傳來:“朱無憂,怎麼了?”
一時間找不到始作俑者,朱無憂只能自認倒黴,悻悻的彎腰撿起藥丸,悶聲道:“沒事!”
他氣呼呼的來到不停呼喊的許沫熙那裡,怒道:“臭娘們,叫什麼叫!”
“無憂世子……”許沫熙淚水漣漣,捂着肚子哭,“妾身有了身孕,實在受不得這般勞苦,可否換一輛舒適的馬車?”
和許沫熙擠在同一輛馬車的都是姨娘,她們只是垂着頭,默默的縮在角落,沒有一個人去聽許沫的話。
朱無憂上前就卡住許沫熙的下巴,把沾了泥土的藥丸直接喂到她嘴裡,罵罵咧咧的說:“再叫喚就餵你吃牛糞!”
“世子爺您……咳咳……”許沫熙吃了沾了泥土的藥丸,嚇的流淚不止,卻再也不敢再叫一聲了。
安靜下來的馬車魚貫進入京城,也再次受到了京城百姓們的圍觀。
在已經看不見的城門頂上,站着一位黑衣烏髮,丰神秀姿如神明般的男子,男子身邊還站着個穿着紅肚兜的小男童,男童肩膀上蹲着一隻白色的小狐狸。
男童掂量着手裡滑溜溜的珍珠,擡頭問:“尊者,要不要墨玉再教訓那個敢摸主人手的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