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慌忙跟出去,原來馬車已經停在了天香樓門前,而她正好端端的立在下面,笑盈盈看着他。
外面鄒管事一本正經說:“屬下聽少夫人說想吃天香樓的水晶肘子,所以就擅自停在了這裡。”
“你耳朵倒長。”沈少澤回頭看向天香樓三個字,心中一陣恍惚,他曾經也經常來這裡買水晶肘子偷偷帶進宮給雲夢吃。
沒想到珠兒也好這一口。
門口迎客的小夥計機靈,見馬車華麗,下來的女子身着華服,後面跟出來的男人甚至還穿着官府,雖然不認得是幾品官,但一律喊爺總沒錯。
“爺,您和這位小姐請進,二樓有上好的雅間,又幹淨又清靜……”
叫爺是沒錯,但這“小姐”是怎麼個意思?
沈少澤側頭看去,身邊女子穿着一襲淺紫色長裙,深紫色腰帶上點綴着金色鈴鐺,細細腰帶幾乎垂到地上,更加顯出她一把盈盈腰肢。
只得一隻簡潔金釵攏住頭髮,烏髮如瀑布般披在後背,再加上清稚臉蛋,活脫脫是未出閣的女兒裝扮。
也難怪小二那麼喊,他若是隨便喊出“夫人”二字,恐怕就會得到一隻巴掌。
沈少澤原本甚是喜歡她這頭柔軟青絲,可此時看着卻覺得有些礙眼,對鄒管事低語了幾句,便牽着李寶珠的手朝酒樓裡走去。
天香樓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樓之一,最出名的莫過於這裡的水晶肘子,做的是晶瑩如玉,入口即化,深受勳貴名門們喜愛。
一樓大堂自然是人滿爲患,李寶珠和沈少澤這對金童玉女般的模樣,走進來自然是吸引了不少人側目,尤其是那面如美玉般的少年,年紀輕輕,竟然穿着六等的文官官服。
衆人皆知,即便是權貴家族的少年,憑藉着家族庇廕,也頂多在御林軍錦衣衛掛名任職,能在如此弱冠年紀便坐到六品文官,大多是憑藉自己的才學在科舉上拔得頭籌。
少年得意,美人相伴。
不知羨煞多少旁人。
二人一路如閒庭散步,對旁人目光全然沒有感覺到,隨着小二來到二樓雅間。
“我要水晶肘子,櫻桃鴨,粉蒸鹿茸……”李寶珠還未坐穩就一口氣點了十幾道菜,而且全都是天香樓最貴最出名的菜色。
瞧這二人斯文清貴的模樣,真的吃得下這麼多菜?
不過這不是小二需要操心的事,只要人家能出得起銀子,哪怕把整座天香樓都買下來也不在話下。
他響亮的應了個喏,便退出去準備酒菜去了。
沈少澤也和小二有相似的疑問:“你吃得下這麼多?”
“吃不下就打包帶走,下次還不知什麼時候有機會來京城。”李寶珠進來就脫掉鞋子,盤腿坐上軟榻,把一雙雪白赤足藏進裙子裡。
“姑母說要你先不要離開,等聖上的壽辰過後……”
“我可沒說現在就要離開。”李寶珠伸手給自己倒上一杯清茶,瞧了一會,終於是倒掉換上白水,這才接着說道,“我不是得等着你那位好姑母登上皇后之位再走?”
沈少澤纖長玉指舉着一隻茶杯在手裡把玩,斜睨着她,“你是何處聽來的這些話?”
李寶珠歪在榻上,表情有些困頓,懶懶的說,“這還用打聽?難道她不想坐這皇后之位?否則將來子瑜哥哥做了皇帝,哪還有她的容身之處……”
沈少澤默認。
從理智上來說,他應該希望沈貴妃坐上皇后之位,因爲這意味着沈家的極致繁榮尊崇。
但是從他和子瑜查到的種種跡象來看,前皇后和雲夢的死,都和沈貴妃脫不了乾洗,對於這樣一個女人,就算是沈少澤出於親人的血緣關係不動她,子瑜也絕不會放過她。
一時間菜如流水般端上來,李寶珠一掃懶散模樣,跳到桌旁,用筷子挑一塊肘子上的透明筋塞進嘴裡,但是下一刻就哇的一聲吐出來了。
門口的小二還沒走遠呢,一聽這聲音臉頓時綠了。
天香樓幾十年的老招牌,還從未有過客人不滿意到當場吐出來的情況,這得多難吃?
傳出去了可是大大有損天香樓的金字招牌。
小二撒丫子就朝樓下跑。
等他帶着掌櫃的上來,發現那位氣質高雅的美麗少女正窩軟榻上一動不動,而那位身穿官袍的少年則蹲在她身邊,撫着她的後背,一臉緊張。
“二位客官……”掌櫃的一看少女蒼白臉色和少年的官袍,聲音都開始抖了,“不知小店的菜是否有問題……”
沈少澤一揮袖子:“沒問題,你出去,把這些全撤了,換清爽可口的來!”
掌櫃的臉也綠了。
這些全都是鹿茸熊掌珍貴食材,就這麼撤下去到底算誰的?
這時李寶珠綿軟的聲音傳來:“都算我的……你快給我撤下去,我一刻也不想看到它們……”
剛纔她剛吃了一口下去,滿口的油膩和肉香直衝進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幾乎沒把她的苦膽給吐出來。
她這才發現一個可怕的事實,因爲有了身孕的關係,她現在抗拒一切油膩的食物。
掌櫃和小二面色大喜下去了。
李寶珠愁眉苦臉翻身對着軟榻裡面,面對着滿滿一桌子珍饈美味,她卻不能吃!
對於此時的李寶珠來說,人生最大的痛苦莫過於此。
“珠兒暫且忍忍……”沈少澤蹲在她面前,柔聲哄着她,“我已經叫鄒管事去買飛鶴樓的杏花糕和梨花酥,以後吃水晶肘子的機會還多着呢……”
“你別說!”李寶珠現在連聽都不能聽到,一聽到就要肉疼的心滴血……
“好好,不說……”
現在自己這位嬌氣小娘子的要求大過聖旨,一桌珍饈很快撤下去,換上清爽小菜和鄒管事買來的點心。
這邊沈少澤正抓着鄒管事塞給他的髮釵,猶豫要不要現在把她那頭長髮挽起來,就聽到外面傳來女子清脆的呼喝聲。“誰這麼浪費奢靡?一桌菜一口沒動就撤下來,倒不如留下來給本小姐嚐嚐……”聽到這女子的聲音,正從食盒裡挑揀點心朝嘴裡塞的李寶珠一下子被噎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