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邊上立着一間三間小屋,屋頂的煙囪上還冒着裊裊炊煙。
原本應該是一派祥和的田園之家,門口卻半躺着一個老人家,老人身邊蹲着一個不停嚎啕不哭的孩子。
“……誰是旺兒娘?”一個三十許的粗壯婦人掐着腰跳着腳大罵,“你別豬油悶了心,瞎了你的狗眼!你兒子把婆娘剋死了,讓我白白給一個拖油瓶當娘?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婦人手裡拿着掃把就朝地上的老人家劈頭蓋臉打去。
“你別打我奶,求求你了……”嚎啕大哭的孩子連忙撲上去擋住婦人的掃把。
“我連你們一塊打死了乾淨!”婦人掄着掃把不管老人還是孩子一起打,打的兩人在地上不停翻滾。
“住手!”婦人只覺耳邊響起一聲咋喝,手中巨力傳來,猛地被掀翻出去,撲倒在地上。
“你是誰?”婦人爬起來看到眼前站着一對神仙般的年輕男女,語氣不禁低了下去,態度卻依然蠻橫,“你憑啥打我?”
那阻止她的人自然就是聞聲趕過來的沈少澤和李寶珠。
李寶珠把地上的老人孩子扶起來,驚道:“你不是那位老人家嗎?”
面前老人雖然被打的鼻青臉腫頭髮蓬亂,李寶珠還是一眼就認出來,這老人就是之前在船上好心提醒過沈少澤的老人家。
老人也立即認出了李寶珠,顫顫巍巍的說:“你不是那個害喜的小丫頭嗎,你咋的到了這裡來?”
“喲,老不死的什麼時候攀上了這麼有錢人家的公子小姐?”婦人見那俊俏年輕人不搭理她,膽子又壯起來,罵道,“難不成你那包銀子就是他們給的?拿回來不說交給我,居然還藏起來,留着等我死了再給你那好兒子攀一門好親事?王八沒了心腸的腌臢東西……”
婦人越罵越不像話,沈少澤不想這些話髒了李寶珠的耳朵,乾脆一掌把婦人打暈過去。
“多謝你們幫我……”老人臉上身上都被打的滿身是傷,她緊緊把孩子護在懷裡,“這也是一樁巧事了,剛巧你們丟的包裹被旺兒撿了回來,我就說什麼時候見到你們把東西還給你們,沒想到卻被那賈氏發現了……”
“所以她就這麼打你們?”李寶珠倒沒想到她丟的銀子居然是被他們撿去了,因爲他們的疏忽害的老人家被打,實在是於心有愧。
“她天天都要打俺奶,俺奶每天都要到山上撿柴出去賣……”躲在老人懷裡的小男孩怯怯的說,臉上淚痕未乾。
李寶珠問道:“你爹呢?”
“俺爹在鎮上做工還沒回來哩……”孩子睜着烏溜溜的眼睛,“姐姐你們是從鎮上來的嗎,有沒有見到俺爹?”
“姑娘,這個包裹還給你,快回家去吧,有身子的人了,要多保重身體,不要在外亂跑。”老人拿出包裹遞給李寶珠,看樣子包裹連解都沒解開過。
李寶珠臉色一紅,瞪了眼似笑非笑的沈少澤。
“大娘,我帶你去鎮上找個大夫看看吧?”老人家被打的實在悽慘,眼睛都腫起來,額頭破了皮,還在冒血。
人家生活這麼艱難,還能把一包銀子一文不動的還給他們,就衝這一點,李寶珠也不能看着她們不管。
“你們還是走吧,我一把老骨頭也活不了幾天了,只是苦了這孩子了,唉……”老人說着流下淚來。
“哎呦!可疼死我了……”
那邊被打暈的婦人居然醒了過來,捂着脖子爬起來,破口大罵,“你們是什麼人敢來我家殺人放火?我要去告你們!”
婦人雖然仍舊跳着腳咒罵不停,這次卻是學聰明瞭,遠遠的離着沈少澤。
“旺兒他娘你胡咧咧什麼!”在沈少澤再次動手之前,一聲漢子的聲音忽然傳過來。
“爹!”旺兒聽到聲音驚喜的衝出去,撲到一個男人的懷裡。
那男人穿着粗布襖,粗布褲子,肩上掛着一個褡褳。
“咦,你不是老賴嗎?”李寶珠一眼認出來這男人就是曾經在仙蹤林找碴卻被下了毒的老賴。
後來被李寶珠救過來後,就在揚州街面上消失了。
老賴看着站在自家門口的年輕男女,徹底愣住了。
“李姑娘……沈公子……”老賴撲通一聲跪倒,磕頭不止道,“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會去仙蹤林鬧事,我,我連揚州也絕不會再回去了……”
這是什麼情況?李寶珠不明白,她以爲她把人救活了就沒事了,可世間之事往往並沒有那般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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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賴因爲生活艱難,要養活老孃孩子和好吃懶做的婆娘,便加入了揚州的巨斧幫,專門幹些討債敲詐勒索的事。
這一次去仙蹤林勒索也是巨斧幫接的活,原本他以爲這次是和以前一樣,敲詐點銀子就行。沒想到他卻被賣了,巨斧幫真正的主意是毒死他嫁禍給仙蹤林。
誰知老賴大難不死,被李寶珠不計前嫌的救活了,他一方面感念李寶珠的恩德,一方面在巨斧幫也混不下去了,爲了防止巨斧幫的秋後算賬,無奈只得帶着老孃孩子逃了出來。
躲到這偏僻小鎮上,老賴沒有銀子買房子,只能住在這林子裡三間無人小屋裡,平日裡在鎮上做點零工養活一家人。
聽完老賴的講訴後,李寶珠恍然大悟,而沈少澤卻面色平靜,像是早在意料之中一般。
沈少澤手下的趙紫趙嵐兄弟倆,就是專門負責江南地界的這些三教九流的幫派們,對於其中的殘酷,沒有人比沈少澤更清楚。
像老賴這樣混在幫派最底層的人,早晚都要被淘汰,他這次能留了條命,也是幸事。
“世上竟有這麼巧的事?”老賴得知自己老孃和兒子撿到李寶珠的包裹,而且他們還因爲打獵摸了過來,也是詫異不已。
“大娘被你婆娘打成這樣,你這個兒子是怎麼做的?”李寶珠忍不住出口訓斥老賴。老賴聞言滿面羞愧的擡不起頭來。“不怪俺爹。”旺兒抱着老賴的腿,抹着眼睛說,“她每次打俺奶都不給說,如果說了就不給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