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國曆時百年,在朝爲官者若非科試武試,便是舉薦爲官。當然,各朝各國都一樣,但凡因試入朝者皆不齒舉薦者,凡舉薦者皆爲士族豪門官家子弟,自然也看不慣那些布衣出身的平民。
但也有例外,當朝震天將軍便是其中之一。有着士族身份,卻獨排衆議的參加了武試。以十六歲之齡一舉擊敗所有敵手當上了當年的武狀元,更是令人佩服,離京一年便由北方頻頻傳來捷報,少年將軍的威名傳遍依國遠及他國。而今的張紀容,邊關值守十多年,爲依國立下無數汗馬功勞,在依國的地位聲望自然令很多人望塵莫及。
新皇登基以來,明着暗着反對的人也有不少,而各方人馬皆以拉攏震天將軍爲目的想盡辦法的接近,爲的就是增加自己的勢力。無奈張紀容早早表態忠君值守,爲國效力,不管朝廷紛爭。但,人不犯我卻有人來犯,三代朝臣的丞相便是其中之一。新皇登基,新政也罷,取人也罷,丞相處處阻撓,又在拉攏張紀容未果的情況下想法設法欲除之後快。
對丞相來說,張紀容這個不定因素實是他謀反大計上的一大障礙,他在邊關也倒罷了,而今回京,帶着那依國最強的鐵步營和神槍騎甲隊,還有手下那二十萬精銳,自己怎能讓他做大?所以便有了今日在朝中的一幕。
“皇上,臣常年戊守邊關,此次得皇恩浩蕩,准許沉因病回京療養,而今身體好轉,託皇上洪福,自是更應爲國效忠,報效朝廷。故准許皇上允臣回北疆。”
大殿之上,文左武右分廷而立。右手第二位者便是此時上前一步啓奏的震天將軍張紀容。
“張將軍能有此心實乃我依國人民之幸,也乃朕之幸。”年輕的皇帝面帶微笑,不失威嚴的說。
“臣回京之際,臥病在牀幾月之餘,本以爲天命至此以屬油末燈枯之際,幸得吾弟返鄉探望,乃有機會重新爲皇上效命。臣弟年少便外出遊歷,而今回京,臣願舉薦其入朝爲士。其醫術之高冠絕天下,若能爲皇效力,也能讓臣回北方去的安心。”
“哦?”
不待皇上說話,左側第二位子的依國丞相便出列上奏。“皇上,萬萬不可,來歷不明者怎能啓用?”
皇帝不說話,卻是蹙起了眉頭。這劉建,越來越目中無人,不過時候未到,自己只能忍耐。
“劉丞相,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本將都說了是我的弟弟,你難得說我欺騙皇上?欺君可是死罪,你意欲爲何?”不常在朝中,不代表自己好惹。心機城府,玩弄權術其實和排兵佈陣異曲同工。
“將軍別誤會本相的意思。只是,本相從未聽過將軍有弟弟吧?依國前長公主云然殿下,似乎就張將軍一子而已。還是……”說到最後,丞相的臉色帶上了詭異,看向了龍椅上的年輕皇帝。
依國大部分朝臣都知,當年先皇與當今太后之間的一段禁忌之情。
“劉建!”龍椅上的年輕皇帝被他的一番調侃諷刺意味十足的話語激的再也忍耐不住,一拍扶手。厲聲道:“你還想把事情扯到朕的母后身上來不成?你放肆!你信不信朕!朕!”最後幾個字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
“臣不敢。”丞相微微低頭,臉上的冷笑和嘲諷卻依然故我。根本沒有把皇帝放在眼裡。
“皇上息怒。丞相乃三代輔國大臣,先皇都依仗的一代忠臣,自然是爲皇上的安慰着想。左邊第一位的御王上前一步,悠然閒散的說。”
“皇上請三思。”朝堂之上,一干丞相派的一併出列請命。
看着自家同父異母的兄長,皇帝只能無奈做無言的妥協。
就在兩方僵持,張紀容孤獨無援之際,一道傳喚聲突兀的響起。
“太后駕到——”
繷纖得忠,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御。雲髻峨峨,修眉聯娟。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迴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
怪不得,當年的皇帝會爲了她而犯天下之大笑,惹得一世英名徒增野史荒唐言。
水熠熠,果然是一代佳人。傾國、傾城。時間彷彿未曾在她的面容上刻畫什麼痕跡,唯一不同於當年的便是那一份典雅肅容,高貴而不可冒犯。
“恭迎太后。”
大殿之上,衆人整齊劃一的行禮。這位當今皇帝之母,有着連丞相也揖讓三分的威信。
“孩兒恭迎母后。”皇帝自龍椅上起身,也是微微一揖。
“皇兒免禮。”面帶着和藹的笑顏,太后轉身與皇帝共坐在龍椅之上,看着殿下一干臣子。微一點頭,皇帝便明白的代爲開口:“重卿免禮吧。”
“謝太后,謝皇上。太后千歲,皇上萬福。”
“皇兒,剛纔似乎劉丞相和張將軍都有事上奏?怎麼連皇上都做不了主還待御王爺開口定奪麼?” 依國曆來有後宮輔政傳統,後宮之中,太后、皇后、貴妃有資格同朝議政,權利也是依次分明。
此一番話說的暗濤洶涌,人人心裡都抹把汗,這太后,果然是個狠角色。
“母后,是這樣。”皇帝自然知道自己母親的意思,當下鬆了口氣,心下開心不少。有母后在,自己便得了一分勢。“張將軍推舉其弟入朝爲官,而丞相大人爲了皇兒的安危極力反對。”
“哦,爲何反對?這與皇帝你的安危有何關係?”
“自是丞相認爲張將軍之弟出身無名,身份可疑。”
“是麼?”太后看向殿下的丞相,面帶笑容眼底卻是一片冰霜。“皇兒可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
皇帝接口:“兒臣自是知道。只是丞相的也是爲兒臣着想,所以兒臣一時難以定奪。”
太后笑着搖頭。“皇兒這就不對了,張大人乃當朝一品大員,官拜武將之首的震天將軍,他的舉薦自是有根有據。何況,我想張將軍不會甘願冒着欺君之罪來矇騙皇上的。倒是,懷疑將軍的皇兒就有不對之處了。將軍一朝忠臣,爲國家盡心盡力,你說是不?”
“母后說的是。”皇帝點頭附議。
“說來,皇兒,當年你母后和張將軍的父親也頗有淵源。他的弟弟,不管是嫡親還是旁系表親,也算有皇家血統了。張將軍父,前任震天將軍歸隱之後,你父皇也感嘆朝廷失一棟樑,現今的皇兒可要吸取教訓纔是。”
這番話,聽的幾派人馬心裡各懷心思,丞相這派人真真的叫心驚膽戰。本以爲太后與前將軍之事乃皇家笑柄,一大丑事,實是不易聲張。而今在太后說來又別有意味,太后似乎不在乎他人謗譏,以大度之姿示人,倒是叫一干朝廷新銳爲之折服。
“那麼,接下來的事情就請皇兒自己定奪吧。”話已至此,相信大勢也定,自己便不再多說什麼了。
“張將軍,請你讓所言之人上殿聽旨吧。”年輕皇帝此時的口氣已經帶着輕快愉悅。
張紀容頷首,昨日不忘來跟自己說讓他朝堂之上當面舉薦之時,自己還頗爲憂心,原來他是想讓自己看清丞相本來面目,也料到了太后若想幫皇帝,此時必定出馬。可是這一切,不忘又是如何算到的?他對依國朝堂之事何時那麼瞭解了?想到此,張紀容決定下朝後好好問下自己的那名義弟。
不久,在傳喚聲中,一襲白色的身影飄然步入殿內。“草名秋不忘見過皇上。”不卑不亢的躬身行禮,隨後卓然立於殿中。
殿上的肅穆之氣沒有壓制秋不忘的淡然,就那麼靜靜的站着,衆人也能感覺到那股子裡透出的清雅與超然,絕世之姿態。
好一個與世獨立的高雅之人!只可惜了,似乎是毀容之由,他的右半邊帶這銀製的面具。
他的如此姿態倒是讓所有人,包括兩位龍椅上人皆忘了他行禮的不周。
“你就是秋不忘,張將軍之弟?”皇帝的眼中帶着抹晶亮,似乎在思慮着什麼。
“正是。”我淡淡的點頭回答,眼神卻一轉,把左方丞相等人打量了個遍。
“你可精於醫術?”
“草民不才,對醫理倒是有點研究。當然,自小受家父影響,文治武功也略有涉及。”看來爲了謀求高位,我不得不竊取一點前世中華千年積澱的知識了。
“哦?”皇帝來了興趣,微一挑眉。接着問道:“那好,朕問你,依國而今北面依山,東面傍水;北有蠻夷來犯,東有匪寇擾民。先若你身爲將領,則如何分治兩處?”
“回皇上。依草民之見,若北面依山,則本就易受難攻之勢,只待固守本源,加防城池,建起瞭望臺便可。若敵衆我寡,便可放下一記空出,引鱉入甕,關起城門,便可羣起滅之。或帶入周山,以我方熟絡地形之優,迂迴伏擊,敵明我暗,自然也能磨掉敵人大半人馬。到是再大軍圍剿,他們敗勢也是必然。”我略一思索,接着道:“而東面傍水,則立岸防,加堤壩,勤水軍,建良船。”
“何爲瞭望臺?又如何募良兵建水軍,如何建良船?”略帶焦急的語氣自皇帝口中而出。
“瞭望臺即是起偵查作用的高臺,在高處建造一簡易閣臺,派兵士輪番值崗,發現異常便用狼煙傳遞警訊。以我之見我們依山索性便可建在山巒之中,靠着其起伏之勢做掩藏,每隔一段建造一個,依國北邊山巒千里便可成爲我們最好的防禦之線。而水軍建立,最重要便是熟悉水性,善於操船之人,依國東邊和南邊幾個地方都臨海,自然有依靠捕魚爲生的漁民,此些人自然較爲適合。而良船,皇上不用急於一時,草民有空自然會爲皇上畫出圖紙。只是是否合適,草民不敢保證,還要皇上定奪。”
“好!很好!”皇帝開懷大笑,一旁的太后也是笑意盎然的連連點頭。
我看着大哥的臉從開始的詫異到現在的興奮激賞,心想,剛纔的那些話應該是湊效了。但是……還有一個老傢伙似乎不怎麼肯放過我。
“既然是文治武功都略有所及。那麼老臣也想老考考張大人的這位弟弟,不知意下如何?”
話是對着我說的,自然是在問我。這個老傢伙,我還沒找他麻煩,他到是先找上門,正好,我也藉此搓搓他的銳氣。
一派恬淡從容,對他微一拱手。“丞相大人請說。”
“老夫平生別無他好,唯對詩詞略有偏愛。不如就與老夫對上幾句?”
“那麼草民便獻醜了。丞相大人請出題。”
“古來四季多變幻,正所謂春融霜凍煦耕種,夏薰草木自向榮,秋雜細雨添穆愁,冬似狂虎掩窗憂。那麼依秋先生所見呢?”
原來是考我對四季的見解要我作詩呢。這不是便宜了我這個受過千年後教育的人麼。雖然前世理科不咋樣,導致高考失利人生一大敗筆,但這語文方面,我還是有點自信的。這個老傢伙今日註定讓他吃癟。
“那麼草民便回丞相大人四首詩來做回答吧。”我稍稍閉目,心底刪選着最爲何事的詩詞,也讓自己看起來在構思着如何回答。這個,就算是剽竊,也要對外裝裝樣子啊。
片刻後,我朗朗開口唸到:“春來芬芳近,泥茸燕子癡 。帶露花如玉,含煙柳若絲 。多情東風暖,無夢曉月慈 。淡酒且獨飲,醉取客鄉思。
夏濃柳蔭密,蓮葉欲接天 。鳴蟬居高樹,荷塘籠細煙 。寂寞蘭亭夢,多情玉瑤仙 。閒邀檐下燕,欲叫寄紅箋。
秋濃楓勝火,夜靜水如霜 。天青雲無色,月明桂有香 。孤舟漁火近,古寺鐘聲長 。無由西風起,浪子欲還鄉。
冬寒梅初放,一枝獨臨江 。寒侵尤顯氣,雪重更添香 。非是籍傲骨,薄命本淒涼 。待到春風起,紅淚寄瀟湘。”
做完,我傲然的看着丞相。只見他嘴裡默默叨唸着我剛纔所做之詩,反反覆覆,最後不禁拍手而
道:“妙!甚妙!好詩!好詩啊!”
我挑眉,這老傢伙,看來在文辭方面的確是真心喜歡,不然又怎麼會忘我的表揚起我來?嘲諷的對着他笑笑,不期然的看見他變了臉色。
激動過後,丞相的臉色變的很難看,本想滅下他人威風,怎奈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可恨的秋不忘,他算是記下了。
“看來秋愛卿的確是文武全才啊。”皇帝已經改了口,對秋不忘的喜愛之前溢於言表。“愛卿,朕今日命你擔任文閣輔政司(文官正二品),兼顧定東大將軍(武官從二品),太醫閣首席醫座。即日起即位。”
“臣謝皇上恩典。”很好,踏入朝堂,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