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國玄帝四十八年, 逍遙侯領兵三十萬攻打宇國,一個月後,宇國邊關大破, 國門大開。而漆國的這一舉動也徹底大破了長魯大陸間各國努力維繫的平衡。
長魯大陸上的幾個國家紛紛備軍徵糧, 人人自危。
長魯大陸雖稱六國, 卻實則五國。還一國其實不爲國, 只是他們的存在太過特殊, 不介與任何一國之間,也不受任何一國管轄,所以才稱之一國。那便是——長魯蕭家。
而剩餘的五國中, 最有實力的就是漆國。漆國的主動發兵說是突然其實也是必然,漆國實力雄厚, 除了凌國與黎國有追近的趨勢, 其他的國家相對的還是望塵莫及。
作爲長魯大陸上最強的國家, 漆國本就良才輩出,而逍遙侯的歸國更是讓玄帝如虎添翼。野心勃勃的玄帝本就欲統一天下, 而今有了如此良將更是迫不及待。於是,與漆國邊境最近的宇國成了第一個戰爭的祭品。而衆人猜測,接着便將是依國了……
戰爭起始,也有人提出聯合其他幾國共同抵抗漆國。可是由於黎國地處偏僻,又易守難攻, 所以他們一直抱持着遺世獨立的姿態, 自然是不願主動得罪漆國。而依國本身實力便不夠雄厚, 何況清政不久後定東大將又離去, 實力大打折扣, 也不敢貿然行動。最後便是凌國,凌國與漆國相對較遠, 中間還隔着依國,若非依國同意,自然也不能主動出兵,以免鬧出這兩國間的矛盾來。
漆國,就是算準了這些國與國間的種種矛盾,才如此囂張的拉開了戰爭的序幕。
此刻,依國御王府,御王正雙眉緊鎖的看着涼亭中的人。對方面色蒼白,原本絕色容顏因爲失去血色而顯得有些病態。
“衍辰,我快要離開都城了,你……”
“離開都城?爲何?”範衍辰驚訝的問,隨着情緒的波動,咳嗽聲接着響起。
冉椿忙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背,語帶關心的說:“你身子不好,別激動。漆國對宇國的戰事已讓發起,我必須趕往邊關與張將軍匯合,討論下一部計劃。”
“皇上他同意?”
冉椿被問的一愣,隨即略帶無奈的道:“這何須同意,現在是國之存亡的大事,他若還是鬧性子,我又如何能由得他?”
“那,我同你一起去。”範衍辰的眼裡透露着堅定。
“不,你留着府中修養,那種邊關之地不適合你。”何況他的身子一直那麼弱。說到這,冉椿不禁回想起再見他時,衍辰的模樣。一身是傷,琵琶骨斷裂,武功基本是廢了,身子上大小不一的淤痕……冉椿不知,到底是何人會下如此毒手,對着這般天仙般的人做出如此狠毒的事來。只是衍辰不說,自己也無權去問罷了。
“冉椿,你已經對我做的夠多了。我雖然武功被廢,可是腦子還沒有廢,雖對行軍打仗並不是太瞭解,可至少能跟在你身邊爲你打點日常的生活。你若不讓,我今日便離開,我不想在你身邊只做個廢人。”範衍辰定定的望着翡冉椿,堅決的表達着自己的意願和想法。
翡冉椿回望了片刻,終究是嘆出一口氣道:“罷了,你這脾氣也是倔強,我本就不把你當廢人,你若想跟便跟吧。只是出外風餐露宿的,我怕你身子受不了,你答應我,沒事就呆在馬車中,一到邊關便搬進將軍府中,沒事別出外。我會事先修書與張將軍,和他表明的。”
“好,我答應。”範衍辰聞言露出燦爛的笑容,使得原本蒼白的臉上沾染了些許的紅潤。只不過,此笑的背後,藏着是無奈何痛苦的心。
夜晚,一隻黑色雀鳥自御王府內停歇,而後又匆匆飛離。
暗處,兩人直直的看着它的一切,直至它離去,兩人中的一人才問:“王爺,不用去把它射殺嗎?”
被喊做主子的人正是一身華服的御王,此刻的他臉上已無半點笑意,有的只有冷漠和陰沉。許久,才幽幽的回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到底是套中人,還是籠中套。”
“王爺?”
“罷了,隨它去。”閉了閉眼,御王有些沉重的道。這個背叛,一旦開始,就無法回頭了。或許,那個人根本從沒想過回頭。
在漆國打破宇國國門後一月內,宇國各地大小城池相擊淪陷,漆國兵士以勢如破竹之態勢一舉攻陷樊城,即將到達宇國首都。兵臨城下只是時間上的問題。如此緊急的勢態迫使宇皇不得不快馬急書的向最近的鄰國依國求助。
依國毅皇七年,依國收到宇國皇帝的求助信,欲依國領兵前往支援宇國。而此刻依國御王已動身前往北方邊關與震天將軍會合,若是臨時召回也未必趕得上。勢態緊急,宇國若滅,接着依國變會面臨危機。
如此情況之下,依國再也不能袖手旁觀了,遂依國皇帝翡冉毅決定御駕親征。此一決定雖然遭到了大部分大臣們的極力反對,可是毅皇卻不容反駁。
依國毅皇七年秋末,依國大軍二十萬在宇國都城外的煙霞山遭遇埋伏,大軍極力抵抗,最後雖擊退了敵軍,卻依舊損失慘重。原本的二十萬大軍,最後只剩下了八萬,而依國實力也因此大大銳減。後世之人稱此戰爲“煙霞之亂。”
當夜,天空紫薇六芒中的一星隕落。
“皇上?皇上!”依國主帥軍帳中,一干將士圍立在牀榻前,一個個淚流滿面。
牀上,一人奄奄一息的擡手,把手中的物品交給離身邊最近的一人。“交……交給……御……王……”最後一字剛落,手也隨即垂下。
安靜了幾秒後,大帳裡發出了一聲聲響徹天際的悲鳴。年輕的帝王,在這片陌生的土地,再也睜不開雙眼,永遠的逝去了。
而遠處的某處官道上,幾騎馬兒正飛速前進。看天空一星劃過,幾人中爲首之人頓時勒住繮繩,面露悔恨。
自己終究還是完了一步麼?握拳的手一再收緊,指甲刺入肉中卻不自知。如此一來,依國的元氣必定大傷,那麼形式就更不容樂觀了。
七天後,依國衆人得知了毅皇戰死的消息,舉國悲痛,皇太后更是在得知消息的當場受不了刺激暈厥了過去。剛到邊關的御王也連同震天將軍趕回都成。
隔日,宇國都城傳來消息,宇國滅,國都被屠城,百姓皆淪爲奴隸。自此,長魯大陸上再無宇國這個國家,六國成五國之勢,漆國也因此更爲強大。
冉椿踏進靈堂的時候,身子已經開始顫抖,原先的鎮定已然瓦解殆盡。看着棺木中躺着的人時,他再也支撐不住的跪倒在地。先前的種種彷彿在眼前回放,冉毅,他這個沒有血緣卻比親生更親的弟弟,如今卻是長眠不醒。再也看不見他所有的情緒,觸摸不到這個至親之人。
往日的恩怨在這一刻變的如此輕如鴻毛。這一刻,哪怕是他對自己的痛與恨,也成爲了最珍貴的回憶。何況,冉椿始終覺得,冉毅會變,一定是在他離開期間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可惜,沒等自己查明,他與他卻變成了今日這般天人永隔。
淚水滑落,滾燙了眼眶;酸澀的鼻腔,哽咽的喉嚨,卻是無法發出一點聲響。最後只能閉上雙眼,任由淚水在臉頰上流下印痕,帶着滲入嘴角的苦澀與淡鹹。
冉毅,若知會有今日,你我是否還會僵持在那一日?那個我從嵐城歸來的日子,那個你得知堯天離開的日子。
可是我們都並非神。
所以,沒有若知,也沒有可是……
突然,背後傳來腳步聲。御王頓時睜開雙眼,不着痕跡的擡手,背對着後面的人擦乾了自己的淚痕。臉上的表情雖然還帶着悲慼,卻看不出絲毫的脆弱。“張將軍,你來了。”
沒有回頭,能在此時此刻前來的,也唯有張紀容了吧。自己進來時特地吩咐,除了張將軍外,不容任何人前來打擾。
“……”
聽不見對方的回答,讓御王有些奇怪,隨後未等自己有所反應,已經被一人抱緊了身子,拽入懷中。
欲動的掙扎在感覺到熟悉氣息的瞬間化爲了震楞與詫異,接着是不敢置信,原本止住的淚再次泊泊流下。緊咬的脣,重重的回抱對方,頭也隨即低下埋入對方的肩窩。這一刻,脆弱再次出現,且一發不可收拾。
“喂,我回來了。”伸手順着他的背脊,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不是說過……別叫我喂,本王可是有名字的,本王姓翡,名冉椿,字浩之。”這樣的話,斷斷續續的自翡冉椿的口中說出。
已分不清是爲逝去親人的痛而流淚,還是爲了與子訣的重逢而流淚。只是,不管是哪個,自己的淚都無法控制。
就讓他放縱一次吧,曾經在母妃死後就未曾如此哭過的他,便在今日,一次流個夠吧。以後的他,會更堅強的去面對一切,會用全力去保護他所在意的一切!
“好吧,浩之。今次,我可真的記住了。”所以……請儘管靠着自己痛痛快快的哭吧。哭完了,一切都會過去的。未來,自己會同你共進退,因爲……自己早已深深愛上了御王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