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是書房, 整齊的桌案。屋外溪流嘩嘩的水聲格外悅耳,鳥鳴聲不絕於耳。屋內,一襲藍裝的範衍星專注的盯着桌案上平鋪的黃色宣紙, 少頃, 手中的筆微動, 筆筆落下, 紙上漸漸出現一人身影。此人一襲長衫, 眉目如畫,脣角帶笑,三分儒雅七分灑脫……突然, 筆鋒頓停。
敲門聲隨即響起。“主子,辰少爺的來信。”
“進來吧。”語畢, 手下的宣紙也隨即化作粉末飄散。接過白離遞來的信, 展開細細讀起來。
衍星:
依國內亂在即, 皇帝與御王不合之事已傳的人盡皆知。邊關張紀容也有動靜,欲回京端看局勢, 看來是御王派的。不過御王似乎並無反心,皇帝卻日益緊逼,似乎有何內幕,暫時還無法查出。
衍辰 字
把信疊好收入懷中,範衍星吩咐道:“白離, 該是洢水宮出手的時候了。”自己養兵千日, 終要用在一時了。
“主子的意思是?”白離不敢妄自揣測範衍星的意思。
“既然依國的皇帝那麼想除掉御王, 我們何不幫他一把?”一派雲淡風輕的語氣, 嘴角掛着淡淡的笑容, 卻達不到眼底,甚至帶着徹骨的寒意。
白離低下頭領命, “屬下這就去辦。”
看着白離離去的腳步,範衍星突然心中一動,出口喊住了他。“白離。”
白離一頓,隨後轉身面帶詫異的看着自家主子。
“你……”範衍星皺眉,似乎在思索着如何說那些欲將出口的話。
“主子是否有何事想要交代?”白離是何等的聰明人,能在陰晴不定的範衍星手下當差多年,併成爲其心腹的,自然不是普通角色。
“你讓範魘暗中多派點人看着衍辰。”終於還是無法放心對他的記掛,無法漠視他一人身處依國。哪怕御王和他曾是舊識好友,也無法防止事情發生突變。若御王知道辰此行的目的是暗中監視依國內的情況,並告知自己,必然會有所行動。到時候,辰的安慰就有危險。
“是的主子。只是……主子既然如此記掛辰少爺,爲何還要讓辰少爺潛入依國?”白離知道自己不該逾越,不該多問,可是看着自己的主子難得爲人憂心的表情,還是情不自禁脫口而出。
“白離,你越矩了。”範衍星眯起雙眼,口氣中透露着濃濃的警告與不悅。若非對方是自己心腹手下,難得的好幫手,怕是自己早就動手了。
“是,屬下知錯。請主人原諒。”白離立刻單膝跪地請罪。
範衍星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男子,久久才嘆出一口氣,臉色緩和下來。“罷了,你起來吧。該做的事儘快去做,不久,我這邊也會開始行動了。”皇帝老頭不是早就對依國虎視眈眈了嗎?乘着內亂,正好一舉殲滅,攻下依國,到時候,下一個目標就是凌國了。呵呵,潭度秋、陳堯天,很快,我們就會真正再見面了。
“是。”白離起身,不再停留的轉身離去。
屋內又恢復了初始的寂靜,範衍星再次拿出懷中的那封信,看着上面熟悉的筆跡,臉上帶着連他自己也未曾察覺的溫柔笑顏。
“辰,你要我拿你怎麼辦。”低低的呢喃,彷彿在問自己,又彷彿在無奈的嘆息。讓他去依國,並非自己的一時衝動;與他的約定,即使他真的幫自己奪下了依國,怕是自己也無法讓他獲得自由、離開自己。在他心中,早把自己恨之入骨了吧……奈何爲了自由,他還是選擇相信自己這次麼?“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仰天大笑,笑的張狂,笑的肆無忌憚,笑的連眼角都滲出了淚。可笑,真的好可笑。範衍星,這輩子,你到底要什麼,你又到底能得到什麼?上天對你不公,什麼都不曾給予,那你爲何還要那可笑的倚靠!是的,不折手段並不可怕,可怕是一無所有,可怕的是……那個人永遠不再出現在自己眼前。
“辰,除非我死,我絕對不會讓你離開……”
分不清是仇是怨還是恨,也分不清是迷是癡還是戀。只知道,不論的潭度秋還是陳堯天,沒有一個人比辰更能在自己心中激起波動,盪出漣漪。這,是愛麼?自己是否對辰有過愛?不!不會是愛,自己怎麼可能去愛!愛是世界上最可笑的東西!爹若愛娘,又怎會這樣對自己和孃的親生兒子?打罵、漠視、譏諷……所以,爹並不愛娘,爹的生活只有掠奪和恨!就如同自己也並非愛辰,只是要佔有,要掠奪,要攻陷!
近日,依國內的局勢更爲不穩。先是皇帝遭遇此刻,再是御王被懷疑而遭到軟禁。東邊匪寇屢次來犯,北邊蠻族紛紛擾民,時局動盪,民心不穩。還好北方有震天將軍把手,而東邊的匪寇,皇帝也以派遣朝廷大將前去平定。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這似乎的衡古不變的定律,只是,說是這麼說,但真要做還待看做的人有沒有那個本事。
蒙面的黑衣人迅速的在屋脊上飛奔,方向只有一個——御王府。前進的身影在御王府門口頓時停住,隨後全身警戒起來,殺氣四溢。
蕭何看着眼前的黑衣人,這是近三日來的第幾個了?似乎十個手指加腳趾也數不清了。做人保鏢真累,要保人性命更累。無奈,自己說過的話就一定要去兌現,不然他蕭家的顏面何存。更何況,他幫的守的不是別人,而是他名義上的拜把。於是乎,蕭何認命的一嘆氣,商量的口氣開口道:“這位蒙面大哥,能否請回?”
黑衣人靜默不語,也沒有貿然上前攻擊,只是那雙黑布外的眼珠死死盯着蕭何。
看來這次來的人要比前兩次都厲害啊。臨危而不亂,處變而不驚。看那架勢,武功也定然不差,奈何做人殺手,替人賣命,堪堪的對象還是此處府中人。
黑衣人雙眼一眯,身形瞬移,攻勢如潮般涌來。只聽“叮叮”兩聲,黑衣人的暗器和手中匕首皆在蕭何身前一米處被一道無形的強擋下。黑衣人頓時露出驚訝恐懼的表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自己乃洢水宮殺手中的三號,竟然被眼前人如此輕易的擋下所有攻勢?
蕭何臉上笑的更歡。“這位大哥既然不肯回,又執意要進去打擾,那麼在下也不客氣了。”累,自己是真累!一連幾天都沒好好休息過了,能堅持到現在實屬不易。今次過後,看冉椿如何感激自己!介於自己實在太累,所以打發人這等事還是交給蝶伽羅吧。
於是,當黑衣人再次發動攻勢的時候,這一次終於看見了擋住自己攻擊的人。正確說的一個不像是人的人。臉色蒼白的毫無一點血色,除了紅豔的欲滴出血的脣,連頭髮都是雪白雪白。身上是白衣,纖細的手臂彷彿透明般。很難想像就是這樣的人擋住了自己十層功力發出的招式。
“蝶伽羅,交給你了,我累死了。”蕭何索性原地坐下,一邊拿手支起下顎,一邊把玩着腰間的玉簫。
“是,主子。”蝶伽羅手心一轉,一把通體瑩白的玉劍出現在手中。不再含糊,玉劍劃出的每招都帶着冰冷的霜寒,若是細看,還能看見空氣中瞬間凝結的雪霜。被風一吹,頓時化開去。
這已經不是單單人類能使出的招式了。黑衣人越打越驚心,額角的汗珠密密麻麻的滑落,他清楚的知道對方只是在逼退自己,完全沒有用心在打。若自己執意要向前,怕是隻要幾招,對方就能要了自己的命。
識時務者爲俊傑,黑衣人雖爲殺手,卻並非絕命殺手——不達目的便自盡。況且今日所遇之事,很有必要向宮主稟報。於是收招後躍,在確定對方沒有追攻的情況下,提起全身功力,迅速消失在黑夜間。
“主子,不用追?”
“不用。”蕭何懶懶的開口,目光轉向低下的御王府。這個角度能俯覽御王府的全貌。此時,他對上了一雙打探的目光,對方似乎發現了他的回望,匆匆轉身離去。而另一股視線又使得蕭何側目,蕭何咧開嘴笑,隨後對着那人揮揮手。隨即一臉不滿的憤憤放下舉着的手。“真是的,看見人家打招呼也不會回敬一下,我可是在替你的小命操勞啊。真想一走了之,管你死活。”低聲嘀咕,卻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
“主子,剛纔那人回洢水宮了……”
蕭何把玩玉簫的手一鬆,隨指掐捏了幾下,而後一派無所謂的聳肩。“隨他,該來的終究要來,跑也跑不掉。蝶伽羅啊,再堅持個三天,你我就可以休息了。”三天,死劫即過,自己也可以回家休息。只是……這三天……真正難應付的,怕並非是衝着冉椿而來的刺客,而是自己私自插手,導致改變冉椿命格所接連而至的因果。
此刻,幻界的某處……
藍髮男子睜開閉着的雙眼,嘴角勾起若有若無的淺笑。剛纔的波動,是令自己熟悉的氣息所帶來的。“駕馭冰靈龍王的人類?是蕭家人吧。”多久了,自己不曾再見過那羣唯一讓自己正視的人類,也是封印自己的罪魁禍首。自己該是去看看的時候了,怕是不久的將來,煙白也會甦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