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歡珠兒了嗎？那也不是，雖然已經有了一個孩子，珠兒還是和當初一樣的美麗，對他也比先前更溫柔，只是他喜歡珠兒，從來都不是因爲她的美麗……或者說不僅僅是因爲她的美麗，至於溫柔，過去的珠兒也是沒有的。
有時候江浩也覺得自己矛盾，他希望珠兒對自己好，能迴應自己的感情，可是，好像又不是這個樣子的。現在他還是喜歡珠兒的，在他的腦中，也沒有想過納妾或找別的女人，只是，也不那麼熱衷了。
他回來的消息自有下人去報，剛走到內院，珠兒就興沖沖的跑了過來：“你回來了？”
“嗯，有什麼事嗎？”
“你過來。”
珠兒笑着對他招手，眯着眼，帶着一點小小的得意，江浩心一動，剛纔如死水般的心境突然有了波瀾，他的腳步不自覺地也輕快了幾分：“到底是怎麼了，有什麼好事嗎？”
珠兒沒有說話，只是把他拉到了屋裡，然後有些得意的道：“你看看這是誰？”
江浩在院子裡的時候還以爲珠兒是有什麼小東西讓自己看，結果一進屋，就看到一個大活人，他愣了一下，頓時沒了聲音。
“怎麼，不認識我了嗎？”
古扎含笑的開口，江浩心中一凜，下意識的就去看門窗，楊毅對巨崗族是夠寬容的，但卻不見得會對古扎寬容，畢竟古扎曾單獨行刺過他，這就不是戰場上的恩怨了。
見他這個反應，古扎心中一嘆，嘴上卻道：“你放心，沒有人知道，這一點把握我還是有的。”
珠兒也不滿了起來：“江浩你怎麼這樣，看到大哥你不高興嗎？”
江浩沒有說話，古扎對珠兒道：“你先出去。”
“大哥？”
“我有事要和江浩說。”
珠兒滿心不願意，她和大哥幾年沒見了，這次好容易見面了，雖然說剛纔也說了一陣話，可是還有更多的話要說，而且大哥明顯和江浩要談事情，她也想知道談的是什麼，只是她雖然誰都不服氣，對於古扎的話還是能聽進去一二了，她一邊向門邊走，一邊爭取道：“大哥，我現在已經不會和過去那樣了。”
“你先出去吧。”
珠兒咬了下嘴脣，還是走了出去，待門關上後，古扎道：“怎麼，不歡迎我嗎？”
江浩嘆了口氣：“若是我的朋友古扎，我自然是歡迎的，若是……”
“若是什麼？”
江浩猶豫了一下，還是道：“若是族長古扎，我沒有辦法歡迎。”
古扎笑了：“我真沒想到你會帶人下山投靠楊毅。”
江浩看着自己的手沒有說話。叛徒這樣的稱呼他已經聽的有些麻木了，在這段日子裡，甚至還有人對他搞過暗殺，他曾經試圖解釋，但是後來發現，完全沒有用。
“你沒有話對我說嗎？”
江浩嘆了口氣：“你需要我說什麼嗎？”
古扎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開口：“你比我強。”
江浩一愣，古扎又道：“我做不到的事情，你做了，不管怎麼說，也是爲我巨崗族保留了一份火種，這次楊毅要把人弄到海外去……”
江浩更是驚訝，不過他卻沒有插口，古扎停了停，又道：“這次沒有我巨崗族，下次可有？”
“下次可能也不會有，但楊毅今天提了，看樣子是並不排斥我們過去的。”
雖然楊毅沒有明說，可在他面前並沒有避諱談卻越的事情，包括卻越的一些現狀，這應該也是並不阻止他們過去的，這其中，甚至可能還有讓他自己思量是不是要召集族人過去的意思，從內心中，他知道這是個機會，也願意召集族人過去，但是若真到了那裡，他們就是把後路徹底絕了，現在雖說投靠了楊毅，畢竟背靠巨崗山，別的不說，心中總有安慰，到了海上的一個小島，出入都要靠船，他們巨崗族在這方面可不拿手。
“到外面，其實是很不錯的。”
江浩點點頭：“我會認真考慮，你現在……”
“你不用擔心，我這次來找你是要請你幫忙，不過我打算帶山上的一部分人走。”
聽到他和山上的人有聯繫，江浩也不是太驚訝，雖然古扎當初是不怎麼名譽的離開的，但其實還是有相當一部分人支持他，特別是這幾年巨崗族每況愈下的時候，就算有人會想，都是因爲古扎他們才落魄的，也還是會有人想，若是古紮在，他們也許是要比現在強些的。這次他事先沒有得到一點消息，也正說明古紮在巨崗族中的威望。
“你準備倒哪裡？”
“現在中原糜爛，我準備帶一部分人去試試水。”說到這裡，他笑了下，“以前我們只侷限在這個地方實在是太狹隘了，大趙多少人，我們纔多少人，與之相對，實爲不智，只可惜，這個道理我過去只明白了一半。”
聽他準備離開，江浩的心放下了一半，笑道：“你不是不知道，只是不好做。”
老族長做的太好了，後面的人只能繼續照着他這個步子走，若是古扎經營各一二十年也許還有改變的可能，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他今天說和趙人合作，明天就有可能被來自自己部落的人給推翻了，而現在，經過楊毅的打擊，生活再越來越艱難，一些事情，倒是容易了。
見他終於露了笑臉，古扎面上不露，心中更是感嘆，當初他和江浩那樣好，無論他上任前還是上任後，江浩都對他全力支持，而現在……這樣想着，他又覺得自己實在是可笑，三年一個縣城都有可能發生這麼大的改變，更何況一個人了，他說江浩變了，他自己又何嘗不是變了？更何況，江浩不見得，就是變了。
過去他是巨崗族的族長，江浩支持他就是支持巨崗族，現在他又是什麼？巨崗族落到如今的地步，不能說就是他的責任了，可是他也難辭其咎，這樣想着，他也就釋然了，嘆了口氣，道：“只是還有件事，希望你能幫一把手。”
“你說。”
“你也知道族裡的情況，現在不是多好，我要帶人走，卻是不能再帶族中的東西走了，金銀也就罷了，這幾年我也存了一些，但糧食和藥物……”
“我一會兒就查下家中還有多少，你盡數都能帶走，你若是不急的話，給我幾天的時間，我也能再湊湊，不過這兩者都是軍用物資，縣裡管得緊，恐怕我也湊不太多，這樣，我這裡還有一些積蓄，你帶人到扎馬，那裡的商行多，對咱們雖有些看法，可卻是不會嫌銀子扎手的。”
古扎看了他好一會兒，最後才道：“我沒想到，連這一點，你都不願做。”
“我是不願，我也不能，不說是我，就是紫竹軍的老人，也許能漏一點小東西，但大件的，也是弄不出來的，楊毅的幾個組織互相交叉互相監督，除了她自己，誰都不能一手獨大。”江浩沒有迴避他的目光，誠懇道，“我沒有辦法給你從局子裡給你弄東西，咱們族人，現在有這麼一個安穩的地方也不容易，雖說楊毅明天就要離開了，但這事也瞞不久，若是爆發，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我承擔不起，但我自己所有的，你都可以拿走！”
古扎想了一下，點了下頭：“那就多謝了。”
江浩搖了搖頭，想說什麼，但到底沒有說出來，他和古扎有一樣的感覺，物是人非了，說起來，他還是佩服古扎的，他雖沒達到氣的這個層次，眼力還是有的，古扎比先前更厲害了，若是三年前，他就有現在的身手，說不定那次行刺，已經成功了。古紮在經過那樣的打擊後還回來，這種心志，也非常堅定，但也就是如此了。
也就是那句話，人都是怕比較的，過去他總覺得古扎的眼光謀略都是上等的，而現在……
現在自然也還是上等的吧，現在中原大戰，他帶人加入，雖有傷亡冒險，可若是成功，他們巨崗族也就能一掃陰霾，從此以後，又是一番天地，但是，爲什麼那樣的金戈鐵馬，他腦中想的卻是另外一個詞？
善戰者無赫赫之功。
對於一個民族，一個人少的民族，有必要去冒這樣的風險嗎？
話不投機，兩人雖然彼此欣賞着，可也不能把酒言歡了，約好取東西的時間，古扎就離開了，江浩一個人在那裡呆坐了一會兒，打開了房門，他家世代巫師，所積累的，並不比一般地方的豪門少，雖說他當初下山的時候留下了大半，但也帶了一些，這兩年，巨崗縣發的福利，他自己經營的，又積累了不少，這些東西，哪些是要給古紮帶走的，哪些是要留的，還有哪些是能變換的，也都還需要整理，而且這事也不好讓別人代手，他自然是相信自己的家人的，只是，他也相信楊毅的手段，一些事，能小心一些還是小心一些的好。
他剛走出去，珠兒就過來了，她向裡看了看，低聲道：“我大哥呢？”
“走了。”
“走了？那、那……”珠兒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道，“那你們定好了嗎？有沒有需要我做的？我們要不要先把孩子送出去……你這麼看着我做什麼？你這到底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