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戰爭,不是由她主導,就算她能改變部分,卻絕對改變不了全局,而比起這些爲利益爭奪人,她也不見得高尚到什麼地方,如果今日易地而處,她是夏卓敬,有可能退縮嗎?
既然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保持一點悲天憫人,或者只是冷眼旁觀,又有什麼區別?千百年之後,誰會知道她,就算有人評說,又和她有什麼關係?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成大事者,心狠手辣。”
漸漸,她也明白了其中意思,不是歷代那些梟雄霸主就真天生一副冷心腸,手段就比普通人更狠一分,更多,不過是他們看多,經歷多了。在這種血火生死間,若再有一絲一毫心軟,就有可能活不下來。
以前覺得劉邦心狠,別人拿着他父親威脅,還能大笑着說要分着喝湯,現在卻明白了,他不能說別了,真投降?別說他父親,連他說不定都要被煮了。今天若換成是她,說不定也只有同樣選擇。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確如此。
她這一天天變化,沈宇自然也感覺到了,不過卻誤會到別方向上了:“你若想加入,也不是沒有辦法。”
“什麼?”
“那傢伙一死,這地方只會更亂。”
楊毅一開始沒有明白過來,愣了一下才知道他說是夏卓敬,當下就笑了起來,沈宇被她笑面紅耳赤,咬牙道:“我知道,那傢伙是你靠山,但他若這時候死了,也不會有人來找你麻煩,夏家沒有善戰,但積蓄雄厚,南明王更是一隻老狐狸,北明王早年有傷,下面三個兒子互相爭奪,這要打起來,只會更亂!……你那是什麼眼神,我就不會分析嗎?”
“不是不是,我只是沒想到,我家玉郎,這麼能幹。”
沈宇裝着沒有聽到這句話,繼續道:“這裡亂了,你就有了時間,也許短時間內還不成,但有個十年二十年,應該也足夠了,這場戰爭也許打不了這麼久,但幾方僵持,十年二十年內,絕對出不了一個結果!”
“玉郎,這話是你想?”
“……是我大哥說。”
“魏兄,果然是大才啊。”
沈宇暗自撇了撇嘴,但還是道:“我大哥沒讓我給你說這番話,說你必定是不忍心,我也本不想說。”
“那你怎麼說了?”
“我看你最近這個樣子,像是能狠得下心了。”
楊毅哈哈大笑:“我狠不下,你呢?”
“我?”沈宇一愣,然後微微笑道,“這些人,又和我有什麼關係?”
這次輪到楊毅發愣了,她看着他,見他眼神中,既沒有狠辣又沒有心虛,就知道他不是故意這麼說,她挑了下眉:“玉郎,這下面人,你怎麼看?”
沈宇回過頭看了一眼:“我沒有什麼看法。”
“咦?”
“他們和我沒關係。”
楊毅再次一愣,然後笑着搖搖頭,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向後走去,沈宇再他身後道:“不看了?”
“不了。”
她現在終於知道沈宇是怎麼達到這個層次了,這種除了自己所關注東西之外都不感興趣淡薄真不是一般人能達到,沈宇當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楊毅貼了張天生冷淡標籤,他只是覺得楊毅變喜歡逗他了,當然過去楊毅也逗他,可那只是順手,就是在說到某一件事上時候,隨口打趣他兩句,而現在,則有點像是專門了。
他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不過楊毅和他說話更多了,這應該……也是一件好事了吧。
而就在這個時候,兩邊廝殺已達到了白日化階段,軍營中不時能聽到嘶聲裂肺嚎叫,並不是因爲傷痛,更多,還是在發泄,也就幾乎在同時,在洧川境內,一支軍隊,已經偷偷抵達。
如果楊毅在此,一定會大吃一驚,這支隊伍,看起來卻和她紫竹軍有八分相似,從表面上來看,甚至更爲精煉。全部由輕鎧組成,雖然只是重要部位有護甲,但用都是上好精鋼,護具全部都是黑色,手中也是統一兵器,或者長槍,或者大刀,或者弓箭手,每一隊人甚至連呼吸都是一致,雖然人數不多,卻從內到外都散發着一種彪悍氣息。
“只可惜大世子身體弱,否則,又怎有夏卓敬位置?”
看着這支隊伍,林長青在心中暗歎,他們林家家兵也是極爲精悍,可和這樣隊伍一比,就立刻沒邊了,自然,這樣隊伍不可能多了,不說別,就是他們兵器護具就是一大筆開銷,可能把隊伍練成這樣,足以說明夏卓英才幹,他當然不知道,這隊伍,其實是很受了紫竹軍一些啓發。
“青山,我這點家底,就都交給你了。”
林青山心中一凜,卻立刻拜倒,發誓表忠,等他把一長串話幾乎都說完了,夏卓英才伸手去扶他:“青山如此客套又是做什麼?青山才幹,我又怎會不信?”
林青山謙虛了兩句,然後道:“黑林軍已到,北邊消息也傳來了,我們……”
“我們再等!”
林青山一愣,夏卓英一笑:“老二,還沒有把全部力氣用出來啊。”
林青山有些疑惑,在他來看,雙方已經打可以用慘烈來形容了,當然,若清點人數話,也許都還有二十萬以上人馬,可人是有極限,不是說只要沒死沒傷,就能無限制投入到戰場上,就算是有過嚴格訓練老兵,在到了一定時間內,也是要換下來,否則就有可能崩潰。
他們這一支兵馬人不多,但足以能成爲壓倒駱駝最後一根稻草,特別夏卓敬後勤還有他們來供應,兩相配合,他不認爲夏卓敬還能堅持多長時間,當然,屆時會很混亂,可以他們林家積累,再加上夏家原本在軍隊中勢力足以控制住局面,兩邊合擊,雷霆萬鈞壓下去,那各自分軍北邊更只有潰敗一途。
他也知道夏卓英是怎麼想,兩邊打更筋疲力盡一些,他們更好摘果子,可現在北邊已經出了問題,三個戰點,夏卓敬隨時有可能以壓倒性優勢拿下一個,到了那個時候,他們就很難困住夏卓敬了。
若讓他在這裡跑了……
這些事在他腦中轉了一圈,卻沒有說出來,他能想到,夏卓英自然也能想到,要把時間押後,自然有他考量,也許這其中有他不知道事情,夏卓英不說,他也沒有必要去追問。
而此時,夏卓敬也在看着近日戰報,在看到預算出來,封字軍傷亡之後,他眯了下眼,招來親兵:“請古將軍、劉將軍、王將軍三位將軍過來。”
那親兵去了,賈和道:“大人是想……”
夏卓敬點了下頭:“時間差不多了。”
“劉將軍和王將軍都是大人嫡系,那古扎……”
夏卓敬笑笑:“他更不用擔心,而且,若論個人能力話,也沒有哪隻隊伍能比上他那隻了。”
此時正在大戰期間,夏卓敬營帳內不斷有各處將領來往,自然也沒有人在意,他同時叫這三個過來有什麼特別,而在之後,也沒有人太留心,這三位在哪處戰場上。
“王都還沒回信嗎?”
芻滅焦急走來走去,他手下謀士們都不敢出聲,過了一會兒,纔有一個人小心開口:“要不,再催催?”
“催!催,都催了幾次了!”他一腳踢翻身邊矮桌,“再這樣下去,隊伍都要拼光了!就算能把夏家老二打下去,那些世家豪門也要起義!我芻家將一無所獲!”
說到最後,他幾乎是要用吼了,雖然所有隊伍都是屬於家族,但如果自己所領傷亡太大,在和自家兄弟爭奪中也不可能獲勝,現在封字軍傷亡已經到了他不能接受地步了,而更令他害怕是,他下面兩位弟弟情況也差不多。
如果只是他自己如此,那很明顯,是他父王將他淘汰了,但現在他們三兄弟都如此,包括老二統領龍騎衛都損失了上萬人馬……這簡直就是在自毀長城,就說他父王對他們都不滿了,也不該這麼做。
南邊是勢大,南邊是積蓄雄厚,南邊是佔着正統,可是他們芻家在南邊經營上百年,若不來掙這個位置,就是南明王等上了那個皇位,一時也奈何不了他們,而現在……
不對,這裡面一定有什麼問題!
他這麼想着,召人送來筆墨,寫了兩封信,又叫來親兵:“你們將這兩封信,分別送給二世子和三世子。”
“大人是想……”
“我不信老二老三就甘願如此,下面那些就算再忠心,也不見得會甘願送死,更何況,這還不見得是父王命令!”
說到這裡,他咬了下牙,就算真是他父王意思,他也要讓他變成不是,就算他坐不上那個位子,他也不願意就這麼被當成棋子!他這樣想着,可是當事情進行到這一步時候,已經不是他能挽回了,派去送信人,根本沒能將信送出去,第二天上午,本應該抵達運糧隊毫無蹤跡,感覺到情況不對芻滅派兵接應,卻無一人能回,當天晚上,喊殺聲從四面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