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林嘴拙,一時間無言以對。
周若雲上前一步,輕輕作了個揖,說:“各位叔叔大爺,大哥大姐,我們姐弟二人路上遇雨,想到此暫避一時,望各位給個方便。”
人羣左右一分,從裡面走出一個人,有人手指周、李二人衝來人說:“李書記,你看就是這兩個傢伙。”
來人突然哈哈大笑:“你們說這兩人是密探!周若雲周姑娘,李志林李兄弟你們是密探嗎?”
來人竟然叫出了二人的名字,兩人更是詫異,仔細辨認後,那人頭上的寬邊禮帽,使李志林一下想起:“李大哥是你啊!”
眼前這人正是李志林在保駕山村見到的李樹信。李樹信上前握住李志林的手,熱情地說:“李兄弟,後來你失蹤了,你大哥找到你了嗎?”
李志林簡單把自己拜師的事一說,問:“李大哥,怎麼不見孫大哥?”
李樹信自然知道李志林問得是孫協正,孫協正這期間正打入國民黨東海警備司令部任參謀長,怎可輕易對外人道,當下說:“你以後會見到他的。來,我給你介紹幾個新朋友。”說着向旁邊一閃,指着身後三人說:“他們是本村的趙氏三雄,趙伯原、趙永惠、趙永恩三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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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人衝李、週二人點頭:“兩位遠道而來,想必也餓了,請到西屋,我們安排人給你們準備點兒飯。”說着在頭前引路。
李志林本想說什麼,聽到李樹信也勸:“你們先去吧!等抽出時間我們好好聊聊。”兩人只得隨着趙家三兄弟進了西屋。
簡單吃過飯,三兄弟先後去了。天漸黑了,雨仍舊下不停,周若雲和李志林都感到有點兒蹊蹺,東邊那一屋的人看來並不是避雨的,更象是密謀着什麼,忽高忽低的談話聲時斷時續地傳進二人的耳中。什麼“膠東第一個縣委……成立兩個月了……發動……膠東抗糧軍……武裝……暴動……劫獄……打到縣城去……建立蘇維埃政權……”
兩人越聽越心驚。後來,人們漸漸散去,夜慢慢降臨,雨卻依舊不停,老天似乎悲痛到了極點,就是不肯止住他的淚。
李志林低聲說:“師姐,你睡炕上吧!等明天再和李大哥聊吧!”說着背炕側身躺在兩個相靠的杌子上。
周若雲莞爾一笑,低語:“那麼你先睡吧!”李志林應了一聲,果真慢慢睡去。周若雲聽東屋好長時間沒聲音,心內也漸漸平穩下來。和衣臥在炕上。
夜。雨。交疊。安逸。不安。交融。帶着些許煩躁睡去的周若雲在午夜雨停的一瞬間驚醒,彷彿有雨的節奏使人睡得更安穩,而沒有了雨的韻律,一切變得很可怕!死一般地靜,忽然到來了。
她坐起身,側耳細聽,李志林輕微熟悉的鼾聲傳來,世界是多麼真實啊!突然間,她聽到三個字“怎麼辦?”那聲音很小,小得幾不可聞。或者那不是她聽到的,而是在她腦海中出現的。
她一激靈,不對!是什麼不對?她慢慢記起可能是趙伯原的眼神不對,真的不對!而且錯得太離譜了。她輕輕下了炕,右手輕輕推了一下李志林。李志林忽地坐起,並未說話。
雨雖然停了,偶爾有閃電照着屋內一片雪白。周若雲暗示師弟,讓他留在屋內,自己出去看一看。李志林起先搖頭,後來還是點頭同意。
周若雲躡手躡腳地打開門,看東屋有燭光閃爍。她微一遲疑,縱身上了房頂。走到東屋屋頂,輕揭開瓦片,向裡窺視,不禁大吃一驚,險些叫出聲,急忙用右手捂住嘴,只見昏暗的燭光下,趙永恩雙手按住李樹信的雙足足踝,趙永惠摁住李樹信的雙手手腕,趙伯原用一根繩子纏住李樹信的脖子。
周若雲手持瓦片剛要向趙伯原擲去,卻聽趙永恩低聲說:“大哥,他早就死了,你還怕他能死而復生嗎?”
趙永惠也說:“大哥,快拿主意吧!”
趙伯原一揮手,三人魚貫般出了門。
周若雲一時不明所以,正在這時一道閃電將大地照得如同白晝一般。
趙永恩驚道:“大哥,那兩個小子跑了。”
周若雲聽到這話也吃驚不少,師弟根本沒離開西屋,怎麼會不見了?趕緊揭開西屋的瓦片,向裡張望。卻見趙家三兄弟手持蠟燭在西屋內轉了一圈。李志林不見了。
只聽趙伯原說:“快把李樹信埋到河套裡。”
三人迅速將李樹信擡起,朝東邊的洙河奔去。可憐一代革命先驅出師未捷身先死。(按:據史料記載,李樹信犧牲在富水河東岸的小院村,並不是洙河西畔的小院村,兩地相距不足百里。李樹信後用名李伯顏,死時僅二十四歲。趙家三兄弟系革命的叛徒,用得全系真名。)
周若雲重回西屋,她發現李志林真的不見了。她登時急出一頭汗,輕輕叫了聲“師弟,師弟。”
想不到一個微弱的聲音傳來:“師姐,我在這兒,快來救我。”聲音肯定就在屋內。
周若雲端着蠟燭在屋內又轉了一圈,根本沒人。周若雲大急:“師弟,你在哪兒?”
李志林微弱的聲音又傳來:“我在地瓜窖裡。”
周若雲立時明白,將蠟燭放到地上,炕下地瓜窖口現了出來。北方農村往往在炕下,挖一窖子,以儲備地瓜等食糧,稱地瓜窖子。
李志林就是聽到外面有響動,鑽進了地瓜窖內,不想窖內久不通風,穢氣一衝險些暈去,手足無力,竟然爬不上來。
周若雲伸手把李志林拽了上來:“快走,這兒太危險了!”不等李志林清醒過來,拖着他向外就跑。
兩人慌不擇路,一直跑到了天亮,剛想鬆口氣,卻見遠處有一人也在拼命般向這邊跑來,他身後有一羣士兵呼喊着追來,手中的槍不時朝這邊射擊,李志林一縱身想將那人撲到在地,不想一顆子彈恰好射中了他,登時暈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