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這幾日本就身子不適,這會兒面上已經有了疲色,楚遙便吩咐了宮女好生伺候着。
隨後又讓十四皇子先行回宮,再沒多看南謹軒一眼,隨後才冷冷地看了郡南王妃一眼,擡腳往御書房的方向而去。
郡南王妃心下一緊,連忙帶着世子匆匆趕往御書房,只是她到底不如楚遙熟悉皇宮,待她趕到時,楚遙已經差不多將事情說完了,這會兒已經進入了告狀的說辭。
“父皇,那世子如此霸道,竟還辱罵兒臣賤婢,那麼多人都在,兒臣……”楚遙紅了眼眶,不依不饒地晃着皇帝的手臂,可憐兮兮地望着他,愣是將皇帝冷硬的心腸給看軟了。
宮裡人都知道七公主驕橫得很,哪裡會有這般楚楚可憐的模樣,難得來的這麼一次,還不把皇帝給心疼死。
“好了好了,小七莫難過,父皇一會兒問一問到底是怎麼回事,若是他真敢如此放肆,父皇定然要他給你賠禮道歉。”威嚴的睿武帝在女兒面前也只有輕哄的份,絲毫沒有理會同在御書房裡坐立難安的郡南王,像是壓根就沒想起來他們這會兒說的正是郡南王的兒子。
不過既然睿武帝都這麼說的,郡南王也只能順着皇帝的意思往下說:“都是微臣教子無方,才衝撞了公主,還望公主贖罪,待一會兒微臣叫了那逆子過來,定要好好教訓他一頓。”
說歸說,不論是皇帝還是楚遙心裡都清楚得很,郡南王也不過是表面功夫罷了,先不說他如何寵溺兒子,單說他連皇帝的話都敢不放在眼裡,更何況是個公主了。
“他可不是衝撞了本宮,他根本就是藐視皇室,纔敢如此辱罵皇室。王爺若是不好好教訓一番,這件事傳揚出去,那便不是王爺教子無方,而是王爺藐視皇室。”楚遙跋扈慣了,這樣逾矩的話也不是第一次說,仗着年紀小更是肆無忌憚,反正她不過是個小丫頭,說話也不用負責的。
聽了她的話,睿武帝果然面色一沉,雖說童言無忌,不過楚遙的話倒也確實讓睿武帝深思。
帝王者多疑,尤其是對於自己的權威更是在意,雖說郡南王幾次在朝堂中與他唱反調,但那也只是政見相左,帝王胸襟還是能夠包容的,但若郡南王平日裡便不將皇室放在眼裡,才令得兒子如此羞辱公主,那便不是簡單的玩鬧了。
就在這時候,郡南王妃帶着世子進了御書房,睿武帝眉頭一挑,瞅着女兒和郡南王世子互瞪的樣子思索了起來。
若是能借着這事……皇帝眼底閃過沉思,默不作聲地等着座下幾人的說辭。
果不其然,郡南王妃不過輕描淡寫地將之歸於童言無忌,絲毫不提世子揮鞭的事。
“小七,郡南王妃說的可是屬實?”睿武帝眯了眯眼,寵溺地看着女兒。
父皇的態度讓楚遙心中一動,心下閃過一個念頭,接着退後幾步,走到案几前,猛地跪地。
“小七……”睿武帝驚得瞳仁一縮,起身便要扶她起來。
誰料楚遙堅定地搖了搖頭,聲音極冷:“兒臣今日難堪,並不單單因爲兒臣被郡南王世子辱罵,更是爲十四弟不平,十四弟年紀小,縱然失手推搡,世子又能傷得多重,更何況在母后面前十四弟已經道歉,世子竟還咄咄逼人,甚至揮鞭抽打十四弟,若非侍衛及時攔下……郡南王妃也說了只是孩子間的玩鬧,兒臣倒要問一句,誰家孩子玩鬧要動輒鞭子的?在母后面前就敢如此放肆,若是在無人的時候,還不知道會怎樣目中無人的了。”
睿武帝猛地握拳,神情緊張,“小十四沒事吧?”
十四皇子楚葉塵生母難產早逝,後來被送到連妃膝下,只是連妃身子弱,常年臥病在牀,對他亦是疏於照顧,楚葉塵的生母曾是皇帝寵妃,皇帝每每見到他便會想起那個苦命的女子,才讓皇帝平日裡都不太願意見這個兒子,但是並不代表皇帝就真的對他不聞不問了。
“幸而南忠公家的二公子出手,否則小十四必定受傷不輕。”楚遙刻意提及了南謹軒的出身,並不提他侍衛之職。
“是了,南家老二在小十四身邊,定是不會讓他受傷的。”睿武帝沉吟一聲說道,“南家老二是個不錯的,性子沉穩,做個侍衛倒也是浪費了。”
只這麼一句,楚遙便知道父皇定然是要給南謹軒升官了,皇帝的一句話便能決定一個人的官位,難怪南慕封當年要巴巴地攀上楚遙這個得寵的公主了。
“小兒魯莽,不知分寸,還請皇上贖罪。”郡南王也是個明白人,若是方纔兒子辱罵了公主,還能說成是不知者無罪,可這揮鞭打皇子可就真的說不過去了,他也只能起身下跪,自請責罰了。
楚遙和郡南王一家皆是跪在御書房裡,睿武帝卻是立在案几邊上,氣氛異常詭異。
“子霖今年十歲,正是該好好教養的時候,不如將他留在宮裡,同朕的兒子們一同去尚書房,好好磨一磨性子,愛卿以爲如何?”睿武帝語調平穩,幽深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跪在下方的郡南王,口吻裡多了幾分似笑非笑。
郡南王輕輕一震,藏在袖中的雙手猛地握緊,楚子霖是他唯一的兒子,如今卻不得不留在宮裡了。他心裡明白,睿武帝對自己雖然忌憚,終究是帝王之尊,這般作爲不正是將他的兒子留下,作爲掣肘。
可惡的是,他竟是不得不應承下來,否則單是一條對皇家動手的罪名,便能讓整個郡南王府吃不完兜着走。他如今敢在朝廷裡同睿武帝嗆聲,不過因爲手裡有些勢力,又事事佔理,今日這件事卻是兒子的錯,怎麼着都沒法子掩過去了的。
“是,謝皇上擡愛,微臣自當感激。”無奈之下,郡南王也只能將這件事答應了下來,此時他才明白自己怕是真的太過小看這個皇帝了。
“去年南郡接連下了好幾場雪,朝廷並未徵稅,但是聽說今年的收成大好,可是賦稅依然遲遲未交……”睿武帝話鋒一轉,又提到了南郡的稅收問題上。
關於南郡的稅收,睿武帝和郡南王打了好幾日的太極,如今趁着這個當口,便又提及了這件事。
“微臣回南郡之後,自當盡力督促南郡知府儘快將此事辦妥。”事已至此,郡南王自然也是無力對抗的。
此時,他只想將那個無知的夫人給掐死,沒事給他惹了那麼大的麻煩。
在一旁沉默不語的楚遙默默在心底給父皇豎起了大拇指,這趁火打擊的本事,她還真是望塵莫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