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舫不過隨口說了兩句,就把陳良給氣得跳腳,要不是被人拉住,他大概就要在書院裡頭動手了。
“陸舫,本少爺不跟你計較你不要得寸進尺。”陳良氣急派壞地低吼一聲,方纔被人拉住時被人低語了幾句,他立刻回過神來,這裡可是百川書院,誰要是在這裡鬧事,便是隻有捲鋪蓋走人一條路,所以這位陳公子才忍了下來。
“早就聽說陳公子是個極爲識時務之人,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虛傳。”意有所指地上下打量幾眼陳良,陸舫勾脣嗤笑。
陳良知道自己說不過陸舫,便又將槍頭轉向寧遠,冷聲說道:“就知道躲在別人身後,寧遠你根本就配不上顧小姐。”
這話,可不就是個大坑麼?年輕氣盛的人,誰能忍得下這樣的羞辱,可是一旦他順着他的話往下說了,那麼到時候吃虧的必定是他寧遠。
“顧小姐身份尊貴,豈容你如此詆譭,簡直欺人太甚。”寧遠握緊拳頭,厲聲說道,“書院是學習的地方,可不是讓你胡作非爲的地方,陳公子你若是再如此執迷不悟,我就將此事告知院長,請院長斷一斷。”
大概也只有寧遠,能將告狀這樣的事說得如此理直氣壯了,陸舫立在一旁,眼角微微一抽,默不作聲地將視線投向陳良,暗忖這麼個吃軟怕硬的傢伙,一聽到院長,大概就要膽怯了。
果然,陳良面上一變,滿是嫌惡:“算你狠。”
“在下只是就事論事,還請陳公子許在下一句承諾,日後再不胡亂猜測顧小姐的事。”寧遠只是爲人正直,並不是傻,有時候他還是很懂得如何謀劃的,就像現在,他佔了上風,還不忘讓人承諾。
雖然陳良是個吃軟怕硬的小人,但是到底也是讀書人,但凡是讀書人多是信守承諾的人,因此寧遠要求他許諾,還是當着衆人的面。
“真是沒想到,寧遠兄竟然對顧小姐如此癡情……”陳良冷笑,不懷好意地笑起來,“看樣子,爲了能娶到顧小姐,寧遠兄沒少拍馬屁吧?”
要不然怎麼說着陳良的腦子不好使呢?方纔都已經沒事了,這麼幾句話又繞了回來,彷彿硬是要表現自己的厲害似的,偏要佔人上風。
“關你什麼事。”一道清麗的嗓音響起,英氣十足,還透着幾分狠戾。
衆人隨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竟然看到顧瀅瀅走了過來,當即便有些微愣,要知道這百川書院裡面可是極少會出現女子的,尤其是像顧瀅瀅這樣未出閣的姑娘更是少見。
因此,她這一路進來,已經得了不少人關注的目光,只怕一會兒流言又要再掀起一波了。
“顧……小姐……”一見顧瀅瀅,陳良的氣勢都矮了幾分,只尷尬地朝她笑,只是目光觸及對方的冰冷,讓他微微楞了神。
他印象中的顧瀅瀅,總是笑盈盈的天真無邪的模樣,從沒有過如今這副仿若冰山的模樣,他直覺心下一凜,想着或許是她知道了謠言的事,生氣了吧?
想到這裡,陳良不由得一陣竊喜,瞧她的模樣,是來找寧遠算賬的吧?要是這樣的話就太好了,也不枉費他折騰了這麼久。
見顧瀅瀅一步一步地走近他們,寧遠面上一白,張口便要解釋,顧瀅瀅卻是朝他微微擡手,視線落在陳良的身上,勾脣淺笑:“竟是不知道,原來陳公子如此關心本姑娘,只可惜……本姑娘對你,沒興趣!”
尤其是最後幾個字,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來的,直說得陳良面色泛白,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陳家差了顧家不知道多少,因此陳良就算被顧瀅瀅當面下了面子,也是不敢發作的,不過顧瀅瀅可不是因爲知道他不敢發作才當面給他難堪的。
“你……”陳良張了張嘴,氣得說不出話來。
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這位顧家小姐可不是好惹的,看着天真可人,背地裡的整人手段可是一出一出的,京城裡在她手裡頭吃過苦頭的可是不在少數。
“既然不會說話,以後就少到外頭來丟人現眼了吧。”顧瀅瀅說完,微微側身,從她身後便走上來兩個侍衛,將陳良一左一右架了起來,陳良此時纔想起來掙扎,顧瀅瀅卻只是淡漠地揮手,“把他捆起來丟到馬車裡頭,送回陳家,問一問陳大人,這樣詆譭顧家小姐,到底是何用意?”
顧瀅瀅是看着後宅爭鬥長大的,從小她就知道如何在夾縫裡生存,後來長大以後她更是知道如何借勢,她從不讓自己受委屈,尤其是當顧大人認真地告訴她,“顧家女兒無需忍氣吞聲”的時候,她在外頭便知道該如何爲自己討回公道。
“顧小姐……”原本立在陳良身邊的人紛紛想上前勸一句求個情。
“怎麼,各位也想一同去陳府看熱鬧?”顧瀅瀅柳眉一挑,似笑非笑。
“沒有……”連陳良都不敢挑釁顧瀅瀅,何況是那些依附陳良的人了,此時自然是半句話都不敢說了。
“帶走。”顧瀅瀅說完,侍衛便將陳良帶了出去,她又意有所指地朝方纔陳良身邊的幾個人看過去,“怎麼,還有事?”
那幾個人忙不迭轉身就走,頗有幾分逃之夭夭的架勢。
而此時,顧瀅瀅才轉身走到寧遠的面前,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謠言的事……我會盡力平息,我不會讓人損了你的清譽,我……”寧遠見她不說話,忙不迭地開口解釋起來。
顧瀅瀅張嘴就打斷了他的解釋:“下一次科舉你下場,只要能得三甲,就去我家提親。”
“……”寧遠張了張嘴,呆滯的表情讓人看着就想發笑。
素來沉穩的陸舫,也是一臉驚詫,像是一時間無法明白顧瀅瀅的話似的。
“你……你說什麼?”寧遠沉默了許久,才艱難地找到自己的聲音。
“你要好好溫書,我不求你一舉奪魁,得個探花郎什麼的我就很滿意了,到時候做個探花郎夫人也是不錯的。”顧瀅瀅像是沒有察覺到他的震驚是的,神色淡定。
可實際上,她藏在袖中的那雙握緊的手,都快要出汗了,她只是看着鎮定,其實她的心跳快得她都快要控制不住了。
就算她再率性而爲,女子的矜持驕傲總還是有點,她爹雖然說了不許提成親的事,但是顧瀅瀅可不會傻乎乎地這樣做,她年紀小,寧遠卻是不小了,他如今爲三皇子信任,日後定然會有更好的前程,要是不趁着這人尚未羽翼豐滿時把他給拐到身邊,只怕以後她就要和一堆女人搶他了。
“怎麼,連個探花郎都沒信心?”顧瀅瀅見他半天不說話,便開口調笑。
“當然不是。”寧遠只覺得腦袋空了,此時此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認真地承諾,“我一定會考得前三甲,然後娶你過門。”
這話,還真是說得像真的一樣,要不是眼前顧瀅瀅笑顏如花,旁人看到只怕是要覺得寧遠魔障了,竟然敢將這樣的話掛在嘴邊。
“那我就等着了。”顧瀅瀅笑了笑,見他神情依然呆滯,不由得笑得更開心了,旋即說道,“那我就先走了,明日不要忘記來醫館幫忙。”
不等寧遠回答,顧瀅瀅又像一陣風似的跑了。
半晌之後,寧遠纔回過神來,吶吶地問身側的陸舫:“我方纔好像聽她說了什麼話,是我聽錯了麼?”
陸舫皺了皺眉頭,望着顧瀅瀅離開的背影,沉默了許久。
一時之間,他也有些捉摸不透到底是怎麼回事了,他同顧瀅瀅也是相熟的,畢竟每次寧遠去幫忙都會拉着他一起,畢竟不能孤男寡女地同顧瀅瀅在一起,所以一來二去的陸舫對這位顧家小姐也是有些瞭解的。
這是個冰雪聰明的姑娘,瞧着天真無邪,卻是個心思敏捷的,寧遠是個簡單的人自然看不出顧瀅瀅的彎彎道道,陸舫冷眼旁觀卻是將這小丫頭的一番心思看得七七八八,因此他自然也看得出來顧瀅瀅對寧遠的好感,但是即使如此他仍舊不認爲寧遠和她會有好結果。
門不當戶不對,顧大人怎麼可能會答應?因此從一開始,陸舫就不曾贊同過寧遠喜歡顧瀅瀅的事,只是感情的事連寧遠本人都無法控制,何況只是個旁觀者的陸舫,他不願意看到兄弟越陷越深,更不願意看到他因爲一段兒女之情斷送了自己的前程。
然而,誰都沒想到,這件事居然會峰迴路轉到這個程度,方纔顧瀅瀅的話,似乎是暗示顧大人並不反對他們,可是……陸舫總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太對勁。
“你沒有聽錯。”陸舫的聲音幽幽地響起。
“她的意思是,讓我考取功名,然後娶她……怎麼可能?”寧遠吶吶道,半天回不過神來。
這個疑問,不止在寧遠的心裡,也在陸舫的心裡,這件事實在是太詭異的,當然到後來顧大人親自來了一趟百川書院,將寧遠叫到跟前,好好地考校了一番他的學識之後,又說了一堆有的沒的,反正重點就是讓他好好準備科舉,考取功名。
看着眼前這個學識淵博,爲人正直,只是個性裡卻有些過於耿直的寧遠,顧大人基本上還是滿意的,隨後說了一堆讓寧遠雲裡霧裡的話,便離開了書院。
直到那個時候,陸舫才真正相信,興許這個世界上,確實有好運這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