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會過來?府裡出了什麼事麼?”南慕封面色不虞,將杜晗煙送到內務府爲她安排的客房。
“府裡沒什麼大事,只是前幾日姑母做了噩夢,說是夢見表哥在圍場受了傷,我聽着心裡擔心,便想過來看一看。”杜晗煙低着頭,垂着眼簾,怯怯地說道,“我不會給表哥添麻煩的,我就過來看看你,明日就回去。”
嬌氣的女子說着如此委曲求全的話語,任憑再鐵石心腸的人,都硬不下心腸來。
“我也不是那個意思,只是長途跋涉的,你就這樣跑來,也不怕路上出點什麼意外。”南慕封放緩了口氣,軟言安慰她。
杜晗煙抿了抿脣,憂心忡忡地擡頭看他,眸中浮起了心疼:“表哥似乎瘦了些。”
“傻丫頭,不過離開了幾日,哪裡就能看得出瘦了……”南慕封輕笑出聲,伸手撩開散落在額前的劉海,“估計行圍也沒幾日,你就留下來,和我一起回去好了,你再獨自回去我也不放心。”
南忠公本也是要跟着一起來行圍的,誰料出發前幾日偶感風寒,大夫人留下來照顧他,杜晗煙便沒了理由一起跟來,總不能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跟着表哥出行在外,白白惹人閒話,再說南慕封隻字不提,她也不能不顧矜持地跟了來。
這次有了理由,她自然是飛奔而來,南慕封心裡明白他爹打的什麼主意,但是他心中早有別的打算,雖然在衆人眼裡他和表妹是青梅竹馬,郎才女貌,就連爹孃恐怕都以爲他們是郎有情妾有意,但是南慕封心裡卻明白,他並不討厭這個溫柔似水的表妹,他並沒有娶她爲妻的打算。
“我真能留下來嗎?”杜晗煙眸子一亮,十分喜悅。
“恩。”南慕封颳了刮她的鼻子,取笑她,“傻丫頭。”
杜晗煙但笑不語,還不是傻丫頭麼,明知道他態度曖昧不明,卻一頭栽進他的溫柔裡,即使知道以他們杜家如今的沒落,只怕是難以嫁他爲妻,從小寄人籬下,所以杜晗煙比任何人都清醒,她知道自己喜歡上的人是個有野心的,即使那些抱負野心都藏在貴公子般的溫雅中,她知道自己無法帶給他需要的,但是她偶爾也做着成爲他新娘的美夢。
‘叩叩叩’,門外有人敲門,得到迴應後清歡便捧着一隻盒子走了進來。
“杜小姐,這是我家公主命奴婢送來的,希望杜小姐笑納。”清歡將一隻精緻的木盒放到杜晗煙的面前,有禮地福了福身,便轉身離去。
杜晗煙好奇地拿起木盒,湊近聞了聞,一股幽冷的香味傳來,她喃喃自語:“竟是沉水香所制的木盒。”
單單是一隻木盒,便價值不菲,這倒是讓杜晗煙起了興趣,想看一看公主殿下所送的玉佩,會不會是買櫝還珠了。
“好漂亮……”打開木盒,杜晗煙忍不住發出驚歎,一塊瓊脂玉佩躺在木盒之中,精緻的刻工,讓本就潤澤的瓊脂玉更美上了幾分。
然而,坐在另一邊的南慕封卻不着痕跡地沉了臉,這塊瓊脂玉佩是他命人打造的,特意暗中讓人送去碧霄宮。
當初他和楚遙第一次相遇是在御書房,楚遙對他的敵意十分明顯,他心有疑惑,亦有不甘,但是他還是擺出了君子的態度,十分大度地坦然面對自己的錯處,暗暗對公主留了心。
他聽說楚遙忽然迷戀起了瓊脂玉,便送了瓊脂玉佩代表他的善意,卻沒想到楚遙始終不曾有所表示,甚至連一個眼神都不給他,他還以爲瓊脂玉佩並沒有送到她的手中,卻沒想到她竟會以這種方式將這塊玉佩退回給他。
“之前發生了什麼事,莞玉怎麼會碎了?”南慕封提起之前的事,杜晗煙便從頭到尾地說給他聽。
實際上莞玉是南忠公偶然得到的,那時候杜晗煙正巧生病,南忠公想到她自小身子弱,從小大病小病不斷便心疼不已,就將莞玉給了她,她倒也不是存了顯擺之心,只是打從戴了莞玉,當真是少了不少病痛,她便也就習慣了戴着莞玉,沒想到會發生今日這樣的事。
“既然是意外,那便算了,想來爹也不會怪你的。”南慕封也不是計較錢財的人,反正玉也已經碎了,事已至此,也只能就這樣了。
“之前還聽說公主爲人嬌縱霸道,沒想到竟是如此和善的人。”杜晗煙素來敏感,方纔的幾句話已經讓她察覺出些許的不對勁來,似乎她的表哥對公主有點不一樣。
她微微偏頭看着南慕封,幾近着迷,這個儒雅的男子同她一起長大,她看着他從溫潤少年長成了翩翩公子,她比任何人都知道他有多努力,她也相信自己比任何人都懂他的心。
“怎麼這樣看着表哥?”南慕封淡笑,晗煙的迷戀他心知肚明,沒有人能拒絕一個這麼多年眼裡只有自己的女子,她就像一朵解語花,偶爾會讓南慕封迷失在她的善解人意裡。
只是,男人永遠不會爲女人改變,尤其是像南慕封這樣有着大野心的男人,即使他偶爾也會爲晗煙的善解人意生出幾分心動,但是很快就會恢復理智。
“今日見到了幾位皇子,皆是風采奪人……只是在晗煙心裡,表哥卻是最出色的。”最後那句話,輕得跟小貓叫似的。
望着女子嬌羞的模樣,南慕封的眸中閃過一抹複雜,他忍不住嘆息一聲:“晗煙,日後表哥定爲你選一位良婿……”
杜晗煙整個人一震,像是被雷電擊了似的,再擡頭時已是淚流滿面。
“晗煙……”南慕封心思深沉,面對這個自己從小寵着長大的表妹卻是硬不下心腸。
“表哥,晗煙明白……”杜晗煙伸手抵住南慕封的脣,朝他淺淺一笑,“表哥心懷天下,是要做大事的人,晗煙絕不會成爲表哥的累贅,只求表哥,不要將晗煙推開,只要能……能留在表哥身邊,即使是遠遠地望着,也是好的。”
“你這又是何苦……”南慕封抿緊了脣,神情微怔。
他一直都知道晗煙對他的感情,也知道爹爹有意將她許給他爲妻,只是他有着更大的野心,他不願成爲碌碌無爲繼承爵位的世子,更不願南家就此沒落,他是南忠公世子,他比任何人都感受得到旁人的輕視和忽略,堂堂世子爺卻如權貴之子都不如,這般的折辱讓他情何以堪?
“表哥的苦,晗煙明白……”她咬了咬牙,不顧矜持地投入男子的懷裡,緊閉着眸,忽略他的僵硬,低聲呢喃,“不論表哥日後娶的是誰,只要……只要給晗煙一個小小的眼神,讓晗煙知道表哥心裡是有晗煙的,便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