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亂笑盈盈的站在那裡,一直在笑,一直在笑,我卻看到了她眼中無法言喻的傷感和落寞。她沒有看已經嚥氣的雷泠,也沒有去看被真氣所震尚還腳步不穩的雷溟,只緊走到我面前,殷殷的看向我,或者說是看向我手中的胭脂。
炎姬發出強烈刺目的紅光,乍一看上去,就像一塊燒得通紅的鐵,只是觸感還是那麼的冰涼。紅光越來越亮,我的心也隨之怦怦的跳得越來越快。一切,真的都結束了麼?
待紅光散盡,已有一個女子和若亂一起,並肩站在了我面前。幾乎和我一樣的眉眼,頭髮卻和若亂一樣藍的耀眼,她看着我,透明的溫暖就從眼神中流瀉出來。
這個有着這樣溫暖眼神的女子真的是傳聞中殺了那麼多人的木羅嗎?她這樣安靜溫柔的看着我,突然心裡就一動,是爲着血緣吧?纔會親近得這麼自然而然,哪怕已近乎於素昧謀面。
她說,離剎,我是木羅,我是炎姬,我是你娘。
我不語,心中升起恍如隔世的迷濛,周圍的一切彷彿已經無關緊要的退後到了山之巔海之邊,而我又回到生命之初,只被母親兩字溫柔的包裹。
我撲向她的懷抱,就像所有孩子都會的那般,那一刻,我忘了時空流轉,忘了恩怨情仇,只像個小孩子般,渴求着她的擁抱。
只是,我忘的事情太多了。忘了她只是一個靈魂,早已沒有了實體。
我向她懷抱撲去,然後穿過她的身體,然後若亂伸手扶了我一把,然後把我拉回了蒼涼的現實。
我悲哀的看她,她也悲哀的看我。偏偏兩個看慣了陰陽兩隔的地府人現下目目相覷的對望着,近在咫尺的天涯海角,果然是殘忍非常。
“木羅,莫要再耽擱,離剎自會有龍昱天對她很好,若是誤了轉生的時辰,豈不是平白的又辜負了她倆救你之心。”也不知這麼對望了多久,若亂溫溫軟軟的一句話,讓我頓時徹底清醒了過來。是了,對於一個魂魄來說,最好的歸宿就是復入輪迴,無意義的拖延只會帶來更加痛不欲生的下場。
“若亂,”木羅轉過頭去,熱切而堅定的看着她,“姐姐我,對不起你。我只知道失去孤覺的痛苦,卻從沒考慮過你的處境……”
“你我之間,這些話,都不必再說了。”若亂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止住了木羅下面的話,“人世間的事情,本就說不清楚該怎樣不該怎樣,你我這一世短短的姐妹緣,我很珍惜,我知道你也很珍惜,這樣,就足夠了。”一席話只說得若亂和木羅同時紅了眼眶。
“那麼,若亂,珍重了。離剎,我走之前,你願意,叫我一聲娘麼?”
看着木羅期盼的眼神,娘那個字我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了,可是,就那麼簡單的一個音節,我卻無論如何也沒能發出聲來。
良久,木羅嘆了口氣,眼看就要離開。
“木羅,”下意識的疾呼出聲,我終於說出最後的一絲疑問,“你,這些年來,可曾有過一絲的後悔?”
“不,離剎,這是我的命運,我全盤接受。”她一臉堅定的光彩,果然眩目非常。“能夠愛的時候,就要不顧一切耗盡全力去愛,想要恨的時候,也該不做多想天昏地暗的去恨,這從來就是我木羅的信條。”
“……女兒明白了”心一酸,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沒喊出那個字來。但木羅還是驚喜了神色,做了這許久的炎姬,怕是早已看透我忸怩的委婉。
終於她點了點頭,消失不見。我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漸漸模糊了雙眼,心頭卻是前所未有的放鬆。結束了,一切終於都結束了。
回去莫名居和昱天從此平靜逍遙的念頭剛那麼一閃,就聽身後傳來昱天聲嘶力竭的喊叫:“離剎,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