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軟倒在地,邊上一人拿過一個碩大的麻袋將他裝了進去,而後上了附近候着的一輛汽車。
汽車越過人羣在大街上急速行駛,在一幢模樣古樸的歐式建築前停了下來。
建築正中是一扇巨大的精鋼鐵門,兩邊有兩名手拿長槍的警衛站在那裡。
汽車在門前五十米外停下,一名黑衣人下了汽車走向門口,道:“柳副官回來了嗎?”
“回焦隊的話,柳副官已經回來了。她提前打過招呼,讓你有事直接進去稟報就行。”
“好。”
黑衣人應了一聲,而後向後招了招手,道:“把那個人帶過來,隨我進去!”
聲音落下,被塞進麻袋裡的小二被兩名黑衣人擡着,隨着那當先的黑衣人一起,向着眼前的這幢建築走了進去。
大門打開,後面是一條長長的走廊。
走廊兩邊是兩行鬱鬱蔥蔥的長青大樹,再邊上是一片團團簇簇的臘梅花叢。
走廊的長椅上坐着不少便衣人,他們有的兩兩對弈閒談,有的拿着幾份報紙翻看。
而當他們聽到腳步聲,表面閒散的目光瞬間凝聚,齊齊警惕地看了過去。
看到了當先的那名黑衣人之後,警惕的目光才收了回去。
“柳副官麾下的暗衛回來了,看來最近又要有大動作了!”
“來這這麼久了,是應該有所動作了!”
“我們來這麼久,天天窩在這裡真的糟心透了!還是呼嘯綠林來的痛快。”
“……”
人羣中低聲不斷,當黑衣人衆臨近之時,聲音齊齊都弱了下來。
當頭的黑衣人掃視了幾眼,四周人衆的頭更低了,不再言語。
黑衣人名叫劉猛,跟隨孫中山先生已有四年之久。
身居暗衛隊長,歸柳翠直接管理。
他身後另一名黑衣人頗有眼色,走前一步道:“劉隊長不要跟這些人一般見識,他們都是暫時依附於大元帥的江湖人士,心中浮躁,沒見過世面,爲他們不快,不值得。”
“嗯,我知道的。”
劉猛將目光從兩邊收回,道:“孫先生此前在大元帥府差點遇害,也多虧一些江湖人士出手搭救。
他們雖然行事粗莽,但這份大義我還是記得的,不會因爲幾句話就開罪他們。”
黑衣人聞言暗鬆了口氣,畢竟他們這位隊長,容不得別人說起大元帥一句不是。
幸虧大元帥收容的這些江湖人士嘴碎了些,不然的話血濺當場也就是眨眼間的事情。
一行人沿着走廊向前,盡頭便是一處造型典雅的歐式三層小樓。
小樓內隱隱有話音傳來,循着聲音瞧去,一樓大廳正有四人坐在桌前低語相談。
仔細一看,四人乃是鍾榮光先生、柳翠、李廣以及嚴寬。
李廣跟嚴寬看了看四周,臉上都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李廣遲疑了小會兒,道:“以前一直以爲孫先生在珠江南岸的大元帥府住着,沒想到他的行館竟然在這。”
“對啊,剛纔隨柳翠姑娘過來時也觀察了下附近的環境,這裡頗爲偏僻,就算去集市上買個東西,也要乘車二十來分鐘,的確有些不便。”
嚴寬也出聲附和道。
柳翠聽到這裡面有苦色,看了看坐在上首的鐘榮光先生,頗爲無奈地說道:“坐在這裡的都是自己人,有些事情我也就不隱瞞了。事關孫先生的大業,還請諸位聽後記在心裡就好,且不可與外人提及。”
鍾榮光跟孫中山交好,柳翠是孫中山先生的得力手下,其中事情自然是知曉的。
李廣跟嚴寬知道,柳翠此時是對他們說的。
二人對視了一眼,一臉凝重地點了點頭,道:“柳姑娘儘管放心,我們以人格擔保,今日之事我們斷然不會說出去。”
“唉!”
柳翠嘆了口氣,道:“孫先生之前爲了反對段祺瑞拒絕恢復臨時約法和國會,纔來到廣州組建了護法軍**誓師北伐,並被推舉爲大元帥。
護法軍權爲桂、滇軍閥所控,孫先生的政令出了元帥府就沒了效力。
孫先生沒辦法,之後發動了幾次軍變,但都因實力薄弱敗了下來。
桂、滇軍閥忌憚輿論力量不敢對孫先生怎麼樣,卻改組護法**,以七總裁取代了大元帥。
孫先生的權力於今年前半年被徹底架空,且時常被人暗殺。迫於無奈,我們只好在一些江湖人士及同盟會的幫助下撤出了大元帥府來到了這裡。
孫先生的行館遷移至此,外界大多數人都是不知曉的。所以爲了孫先生的安危,這地方的住址我希望可以一直保密下去纔好。”
嚴寬聞言肅然起敬,道:“孫先生一顆革命赤誠之心吾輩莫及,這裡聽到的事情定不會向外透漏一個字。”
“無妨的。”
鍾榮光看了看嚴寬,插了句話道:“孫先生在這裡的情況,其實遠在京城的趙兄也是知曉的,他還差人送了不少錢財過來,這份恩情我們都是銘記於心的。”
“鍾先生所說的可是亞父?”
“正是趙溶趙總長。”
柳翠將桌上諸人茶水添滿,繼續說道:“孫先生去佛山之前,纔跟我說起了他跟京城趙家的一些淵源,以前距離遠了無法及時報恩,但如今趙公子既然來了廣州,那就一定要護他周全,方不負趙家之恩。”
李廣聽到了這裡恍然大悟道:“難怪我們廣州每次遇險之時,柳翠姑娘都會第一時間趕過來,我還以爲柳姑娘喜歡我家少爺,沒想到是因爲這個原因。”
“你……你真的越來越聰明瞭。”
柳翠白了李廣一眼,藉着低頭喝茶的功夫掩飾着自己臉上的尷尬之色,便不再搭理他。
李廣撓了撓頭,看着一時間突然靜下來的衆人,不解地嘀咕道:“怎麼了,難道我說錯什麼話了嗎?”
“你呀!”
鍾榮光先生輕笑了聲,正待說話,忽然門口卻有一道道敲門聲響了起來。
“誰?”
柳翠放下茶杯猛然站起身子,右手放在了腰間槍袋位置。
“屬下劉猛,有要事求見柳副官!”
一道渾厚的聲音響起,柳翠警惕的臉色放鬆了下來。
她向桌上諸人擺了擺手,示意大家放心,而後朝着門外道:“門沒上鎖,進來吧!”
“吱嘎”一聲門響,三名黑衣人擡着一個圓滾滾的麻袋走了進來。
“嘭咚”一聲,麻袋被整個摔在了地上,幾個翻滾之後只聽麻袋裡傳來了“哎吆”一聲慘呼。
“放開我,放開我,你們這些該死的強盜!”
一聲聲痛罵從裡面傳了出來,場中諸人都將目光放在了那上面。
柳翠看了一看,道:“劉隊長,這是?”
“這人是中午那家飯店的小二,柳副官你們中午前腳出了店門,他後腳就去春風居準備報信,被我帶人給截了下來。”
“哦?春風居的線人,這倒是要好好審審了!”
柳翠目光漸冷,一把將那麻袋打開。
“你們這些賊人……”
麻袋打開,一個身材幹瘦青年鑽了出來。
他狠狠地叫嚷着,看着廳中有這麼多人冷冷地看着他,話說了一半就停了下來。
柳翠等人打眼一看,正是中午吃飯時負責招呼他們的那個小二,眼神瞬間更冷了幾分。
“你們……你們想幹什麼?”
青年眼珠骨碌碌轉了幾圈,眼見出去的房門被劉猛等人嚴守着,遂裝着可憐、身體哆嗦道:“我就是一個無錢無勢的店小二而已,你們抓我什麼好處都沒有。大哥大姐,求求你們放了我吧!”
“放了你?”
柳翠冷聲出口道:“想出去倒也不是沒可能,只要你將春風居內的情況跟我們說說就好。”
“什麼春風居,我不知道啊,你們肯定是冤枉我了……”
“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傢伙,找死!”
劉猛脾氣本就爆烈,見這人頗不老實,朝着他腰眼便是狠狠一腳。
青年一聲慘嚎,整個人栽倒在地,摔了個鼻青臉腫。
他哭喪着臉擡起頭來,卻見一柄烏黑的槍口正正指住他眉心,握槍的正是柳翠。
柳翠拉下保險槍口朝着其眉心又頂了頂,寒聲道:“剛纔些皮肉之苦,並當不得真。但若是你還執迷不悟不說實話,我可以保證接下來你腦袋肯定會多出一個大窟窿,怎麼堵都堵不上的那種。”
“姑娘饒命啊,我還年輕,我不想死啊!”
“不想死就快說!”
事關趙烺安危,柳翠到了現在根本就沒有什麼耐心,持槍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
青年見狀大駭,他能感受到面前這看着漂亮的女子渾身殺意畢漏,若是再不開口怕是她下一刻真的會立馬開槍。
“姑娘饒命,我說,我說!”
一股尿騷味傳來,青年嚇的渾身打着哆嗦,顫聲道:“姑娘到底是想問什麼?”
柳翠見狀,一陣鄙夷,強壓住怒火道:
“你們前幾天是不是將趙烺抓進去了?”
“趙烺?”
“就是這個人!”
柳翠從口袋裡將一張照片拿了出來,照片上的人正是趙烺。
“是這位公子啊,見過見過!”
青年纔看了一眼,連連點頭。
場上諸人聞言齊齊鬆了口氣,此前紅袖來的蹊蹺,他們心裡總歸還是有些擔心的。
得了這青年所說的消息,總算是兩相印證放心了很多。
幾人使了個眼色,柳翠便繼續問道:“那趙烺在哪?”
“他……他在地宮!”
青年嚥了口吐沫,顫聲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