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真是一種諷刺呢。”
趙烺看着此時比起以往明亮了太多的夜色,兀自吐槽着。
俗話說的好,上帝爲你開了一扇門,就會爲你再關上一扇門。
這雖然不是中國的俗話,卻未嘗不是世間的一種維持平衡的法則,卻憑空讓人多了許多煩悶。
趙烺不信上帝,也不信鬼神。
但今夜發生的事情,卻超出了他的認知。
至少,以他目前所學,不論是從科學的哪個方面的知識來講,都講不通今夜在他身上發生的事情。
視力增強、夜視這些東西,趙烺也從未聽說有哪種藥物可以做到這樣的地步。
更何況趙烺剛剛服用的,還僅僅只是從頭髮裡提煉出來的薄薄一層皮脂。
得到了這些能力,但卻將這些時日跟自己相處融洽的李廣卻被自己嚇跑,趙烺也不知道這一切是禍是福。
一根香菸抽完,看着那菸頭上的最後一絲火光在夜風中熄滅。
趙烺收起了此時煩亂的心情,回屋睡覺。
這世間所有的煩惱,沒有什麼是好好睡一覺解決不了的,趙烺這樣想。
天色已晚,月光朦朧,一道倉皇的人影,隨着這黯淡的天光,神色驚慌的向着城西五里鋪的家中趕去。
此人正是李廣,他此時想及趙烺那隻幽綠的右眼,越想越怕。
想想這些時日,趙烺對自己照顧有加,一直說自己身子骨太瘦了,讓自己多吃點。
那說不得就是要自己吃的白白胖胖的纔好下嘴,那個眼睛發光的妖怪絕對是這樣想的。
李廣兀自嘀咕着,腳步間更快了幾分。
一陣陣的寒風吹來,冷清的街道上除了些仍在巡街的警察,再無旁人。
今夜恰至值小六帶着兩個警署的同伴巡街,從入夜到現在十點多,大街上一個人影都沒有。
小六也樂的清閒,尋了個鋪子要了三婉熱騰騰的羊肉湯,就在街頭跟那兩個弟兄胡吃海喝了起來。
“還在當差,不然的話這大碗的羊肉配上一壺燒酒,那可真是夠味……”
坐在靠街的位置,其中一個警察正在向小六說話,只是他這話才說了一半,就猛的看見了那街頭倉皇行來的一道人影。
“六哥,有情況!”
“嘩啦”一聲這警察站起身子將槍栓拉起,對準了那道人影行來的方向。衝縣警備本來沒有配槍的級別,但是自從築橋事起後,京城警備給衝縣加強了武備,而且孫逸仙先生的廣州軍正和京城軍隊大戰,如此緊張的時刻,軍備成了優先資源。
小六轉過身子眯眼瞅了會兒,白了那一臉緊張的警察一眼,拉了拉扯了一下他的警服下襬,數落道:“瞎緊張個啥,你知道那是誰嗎?”
“那是誰?”
一聽小六這樣說,小六身邊那兩個警察頓時知道這肯定不是自己能管的人物,收起了槍支,重新坐了下來。
眼見着二人將目光全部放在了自己身上,小六剔了剔牙縫纔是說道:“那是趙二少爺的人,趙二少爺知道吧,京城趙家的二公子,趙家那可是名門望族,實力通天。
再者,那趙二少爺還是我們田署長的至交好友,懂了吧,趙二少爺的人,豈是我們能動的?”
“那是那是,吃肉吃肉!”
幾人再不多言,專心吃起了羊肉。
“兄弟,過來喝完羊肉湯暖暖身子唄,哥請客。”
李廣身影漸進,小六適時的站起身子,裝作剛剛看到他的樣子熱情的招呼着。
只是李廣此時卻像丟了魂一樣,根本就不搭話,嘴裡兀自嘀咕着,腳步停也沒停的離開了這裡。
“咦,難道是我打招呼的方式不對嗎?”
小六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看了看李廣離去的方向,只得坐了下來。
“六哥吃肉吃肉,興許是這夜風大了,六哥不必介懷。”
在場的三人,就小六一個是老資歷,其餘這兩人都是今年纔剛來警署幾個月的新人。
因此眼見小六此時尷尬的神色,他們當然是不會去拂了他的臉面,直撿好聽的話說。
“恩嗯,也是。”
聽到對面同伴所說,小六的神色好看了些。
他仔細回想着剛纔李廣經過這裡所說的話,看了看此時悶頭吃肉的同伴問道:“你們剛纔有沒有聽到剛纔那人經過的時候說的什麼話,好像……是妖怪了什麼的。”
“沒呢,六哥你聽錯了吧,要真是有妖怪,管他是二少爺的人還是大少爺的人,那不都待得給一口吞沒了。”
“哈哈,說的有道理,整個警署啊,數你小子聰明。”
小六哈哈大笑着,剛纔的煩悶一掃而空,看了看掌着煤油燈煮着羊骨湯的一位老伯大喊道:“老張頭,再來碗羊雜,多放點辣子。”
“好嘞!”
老伯年齡看着頗大,頭髮已是花白了。
但他那乾瘦的雙手自那半人多高的大鍋裡打撈羊雜時,卻不見一絲顫抖的樣子。
羊雜甫一端上桌沒一會兒功夫,就被小六等人一搶而空,掃個乾淨。
老伯瞥了幾眼,欣慰的笑着,而後自腰間抽出了一柄古舊的旱菸袋,藉着竈間的火光點着後,“吧嗒吧嗒”一口一口慢悠悠的抽着,直直的看向了李廣離去的方向。
“有妖怪,呵。”
老伯低聲呢喃,說着誰也聽不懂的話語。
而在其背後吃的熱火朝天,吸溜吸溜喝着羊肉湯的小六等人,卻是沒能發現,這老伯的右眼,在那明滅的旱菸袋嫋嫋升起的煙霧中,竟泛着一縷縷幽綠的光。
天色愈晚,月色西沉。
京安醫院的硬件設施再完善,那都也比不上家的味道。
趙烺這回來的第一個晚上,睡的叫一個舒服。
天光大亮,直到王媽過來敲門喊着吃早餐,趙烺才醒了過來。
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早上八點多了。
趙烺一陣苦笑,事情那麼多,自己還起這麼遲,着實有些懈怠了。
吃完早餐,趙烺腳步沒停,直直來到了衝縣警署。
有了昨夜的事情,趙烺此時對於昨夜那三個黑衣人,特別是最後那個黑衣人的消息,是無比上心的。
趙烺如今來來去去的,已經是這警署的熟人了。
未經傳報,門口的警衛就將趙烺一路迎了進去。
行至內廳,看到的卻是田子防一臉苦大仇深皺着眉頭的樣子。
“田大哥,天天這麼皺着眉頭,小心面相變老,春風居的姐妹們不讓你上牀哦!”
“哈哈,趙兄真會開玩笑,我田子防就是借那些小娘皮幾個膽子她們都不敢!”一番玩笑話之後,田子防將趙烺迎到了茶着桌相顧而坐,說道:“趙兄前次受的傷都好了吧,我昨日才聽醫院那邊的消息說你跟李廣出院了,本想去你那好好跟你聚聚,帶你們出去好好再吃一頓,去去晦氣的。
可是你也知道,衝縣最近這奇詭異事是一件接着一件啊。
這不就在前天夜裡,又有兩名小孩失蹤,那些家長們在警署門口折騰了一夜,可是把我給累壞了。”
“田大哥辛苦。”
趙烺呡了口茶回道,他也知道田子防說這話的意思。
但那三個黑衣人的事情,事關自己生死,若是哥哥趙煥夢中所說之話沒錯,這些皮脂每次食用之後只能延續一月性命。
那目前來說,調查這三個黑衣人特別是那個皮毛裡可以提煉出皮脂的黑衣人,就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頓了一頓,趙烺擡起頭來看着自顧喝茶解乏的田子防說道:“田大哥,我要請你幫我個忙。”
田子防喝茶的動作一頓,不着痕跡的將茶杯放了下來,一臉認真的回道:“趙兄請說,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咱們兄弟可千萬不要客氣。”
“我想請你派人幫我查查那晚襲擊我們那三個黑衣人的事情。”
“哈哈哈,這事情趙兄就算不說我也會去查的,我還當是別的什麼事情。安子母親的老風寒這些日子吃了些去風的藥,腿已經不疼了。
我昨日已派他去專門查辦這件事情了,依着安子的辦事效率,最遲也就這兩三天的功夫,就會有消息了。
這等小事,趙兄儘管放寬了心就是,敢對我田子防的兄弟動手,我定會將他們查個清清楚楚,給趙兄一個交代。”
“哦,那這樣子我就放心了,有勞田大哥了。”
“哈哈哈,此前趙兄一直說我客氣,如今趙兄這自己也客氣的不行,兄弟我只當是玩笑啊!”
“許是受傷後身體好了,但這精神頭還沒養好吧,田大哥勿怪。”
一番說笑之後,茶已過三旬。
趙烺跟田子防二人一番商定之後,覺得目前這衝縣雜亂的局面還得從多方面入手才行。
警察署人多且是處在明面,最適合做的當然是針對最近小孩失蹤而相對的住戶摸排工作。
畢竟這兵荒馬亂的,除了怪力亂神,多的是走黑路下黑手販賣小孩的喪心病狂之徒。
而趙烺深思熟慮之後,仍舊覺得此前所見那幫乞丐身上疑點重重,肯定有值得挖掘的地方。
因此趙烺就把調查把幫乞丐的事情獨攬了下來。
事情商量完畢,田子防有些奇怪的看了看空蕩蕩的門外問道:“趙兄,那個一直跟着你的兄弟今天怎麼沒過來?”
“他啊……”
聽及這裡,趙烺一陣語塞,他總不能告訴田子防,李廣昨夜被自己嚇跑了吧。
頓了一頓,藉着喝茶的空擋掩飾着自己臉上的表情,趙烺緩緩說道:“李廣家中母親念及二保新喪,這多日想念下積勞成疾,李廣得知消息,昨夜連夜趕回去盡孝了。”
“這樣子啊。”
田子防仔細打量着趙烺的神色,眼見着他的臉色沒有任何變化才繼續說道:“可是我聽昨夜巡街的弟兄說,李廣昨夜一路倉皇的在大街上走着,嘴上還一直說着妖怪了什麼的。”
“呵,小孩子家的,功夫再高,這膽量也不會高到哪去。肯定是走夜路不習慣,着了風了瘋言瘋語來着,田大哥不必當真。”
“那樣最好,如今這衝縣詭事重重,如果真的有什麼妖怪,那我警察署這點弟兄,可不夠人家塞牙縫。”
田子防將兩人茶水滿上,頗有深意地看着趙烺,緩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