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樟壽點了點頭,有些痛惜的說道:“前些年來往頗多,後幾年沒了消息。可不曾想如今再聞其訊,竟是他冒名頂替趙兄而後被處死了。唉……”
“這……難道有什麼地方不對嗎?”
趙烺見狀情知有異。
“的確是有些令人唏噓!”
周樟壽端起酒杯滿滿的喝了一口,道:“據我所知,柳南橋是化名,他真名叫做魏興祖,字連殳。
魏兄性格倔強,富有正義感。
依着他的性格,冒充別人之名書寫抨擊時政的文章,斷不是他能做出來的。”
周樟壽說至這裡,將酒杯自己添滿又喝了一大口,臉上表情極爲痛惜,顯然是因爲還沒能從柳南橋,也就是他所說的魏連殳身死的事情裡恢復過來。
而相對於此,趙烺的心情卻是更加激盪難平。
跟周樟壽兄弟認識的時間也挺久的了,趙烺知道他們的爲人,是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說謊的。
再想想此前大哥趙煥讓秀秀給自己帶回來的密信,說自己二叔趙溶是右魯候。
那麼事情的關鍵就來了,化名柳南橋的魏連殳極有可能是被二叔冤枉的。
魏連殳也極有可能是二叔隨便抓的替死鬼,幫自己脫罪的,不然的話這茫茫人海,要想去尋找一個刻意隱姓埋名假筆之人,哪有這麼容易?
而拋開這些不講,單是周樟壽所說此人真名是爲魏連殳之事,就讓趙烺驚的嘴都合不上來。
不爲別的,只因趙烺此前在那京西旅舍借宿的時候,所用化名正是魏連殳!
這一切難道真的都只是巧合,亦或者說是命運?
趙烺驚呆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語。
他嘴裡喃喃低語道:“爲什麼,這一切到底是爲什麼,爲什麼自己當初偏偏編了這樣一個名字?”
“趙兄,你怎麼了?”
周家兄弟剛纔本還在爲魏連殳的身死之時痛惜不已,如今總算將注意力放在了情況明顯有些不正常的趙烺身上。
他們喊了好幾聲,趙烺才終於緩了過來。
他臉色極爲難看的回道:“沒事,可能是昨夜睡的晚了。”
“哦,那趙兄可得注意休息了,不然新學改革之路要是少了趙兄這樣的知己,人生一大憾事啊!”
“嗯,我會注意的。”
趙烺點了點頭,道:“不知周兄知不知道那魏連殳的具體情況,比如說是他的籍貫,興趣愛好之類的?”
“這個……”
周樟壽尋思了片刻而後說道:“連殳兄此前與我雖然相交甚好,但我只知他祖籍廣東,再具體一點的情況,卻從未聽他言及。
他不願意說,我以爲他是爲了安全着想,也就沒有多問。
只是如今他身死之後,想要去通知他家人都做不到。
想來真的是讓人唏噓無比了!”
“這樣子啊!”
趙烺聽聞頗爲無奈。
魏連殳若真的是被自己二叔冤枉的,而自己又假借他的名字在旅舍住宿,那這冥冥中趙烺有種感覺,自己對他是有所虧欠的。
趙烺心中有些發堵,他想要去做些什麼。
“滋溜!”
趙烺端起酒杯站起身子將手中酒液一飲而盡,對着周樟壽二人說道:“今日多謝你們兄弟盛情,不過我今日身體着實有些不舒服。
這一杯酒就當告罪,下次有機會我定會好好再回請樟壽兄及櫆壽兄……”
“滋溜!”
“滋溜!”
周樟壽兄弟二人見狀連忙端起杯子跟趙烺對飲了一杯,回道:“趙兄這樣說就客氣了,我們相識就是緣分。
再說新學之士不用那麼多禮,趙兄身體有恙趕緊回去休息就好,不必介懷!”
“好,那我就先走了,樟壽兄你們慢用!”
趙烺告罪一聲神情恍惚自顧離開,周家二兄弟對視一眼,而後坐下身子,有些疑惑的同時說道:“趙兄今天有些奇怪啊!”
……
拋開周家二兄弟的疑惑不講,趙烺心中思緒紛雜,於一刻鐘後終於是回到了李廣所在的那家醫院。
來到病房,眼見着李廣已經醒了,正跟秀秀一起在喝着烏雞湯。
“趙烺哥哥,你終於回來了!”
秀秀將碗放下,歡喜的說道。
李廣聽見動靜,掙着身子也要給趙烺行禮,但卻被趙烺一把輕按到了牀上,道:“這些日子苦了你了。”
“只要二少爺信任我,不論如何都不辛苦!”
李廣神情堅定的看着趙烺,認真的回道。
趙烺聞言一聲苦笑道:“我這條命都是李廣你救下來的,我怎麼會不相信你!”
“那王媽她……”
李廣咬了咬牙,還是問了出來。
趙烺臉色黯然神情一頓,道:“王媽跟她兒子的行蹤至今沒有找到,雖然這樣,但我覺得這件事情必有隱情,也不一定是王媽做的。”
“嗯。”
李廣點了點頭,臉色緊繃着說道:“別讓我知道到底是誰對二少爺下毒的,不然我定要將他萬箭穿心!”
“哈,李廣你如今殺氣怎麼這麼重!”
趙烺笑道,但李廣嘴脣囁喏,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但看着李廣摩挲着牀邊那具長弓認真的模樣,趙烺知道他不是在說笑。
“趙烺哥哥,李廣哥哥,趕緊把這雞湯跟飯菜吃了,不然涼了就不好吃了!”
秀秀極爲懂事,在趙烺跟李廣說話的時候,盛了兩碗還冒着熱氣的雞湯端了過來。
李廣探了探身子,趕忙將雞湯接過。
趙烺此前跟周家兄弟去酒樓,因爲魏連殳的事情心情激盪,因此酒喝的不少,但飯的話其實也就吃了個半飽,因此眼前的雞湯此時聞起來別樣誘人。
三人再不多言,喝着雞湯之後又將桌上的飯菜全部吃完,而後各自打了個飽嗝之後齊齊笑了起來。
此時時間,趙烺眼見這病房緊閉,除了他們三人再無旁人,就將關於自己化名魏連殳,而二叔處死之人就是魏連殳本人的事情說了出來。
李廣跟秀秀掩着嘴巴直呼不可思議。
過了片刻,李廣眼見着趙烺唏噓不已的神色問道:“二少爺你的意思是?”
“我想去廣東找尋關於魏連殳的情況!”
“這……”
李廣沉思了一會兒,道:“這樣也好,依着目前的情況看來,這京城想要對二少爺不利的勢力斷斷不止那皖系軍閥一家。
如今我們去了別的地方,想來應該會安全許多。”
“嗯。”
趙烺點了點頭,給李廣和秀秀各自倒了杯熱茶,回道:“聽聞孫逸仙先生此時正在廣州組織護法運動,許多進步青年都去那邊應援了。
我們如果有機會跟他們認識一下,倒是可以順勢問下關於那魏連殳的情況。”
“這樣極好,我聽二少爺的,二少爺去哪我們就去哪!”
“秀秀也聽趙烺哥哥跟李廣哥哥的,兩位哥哥去哪我就去哪!”
“哈哈……”
趙烺聞言好笑的說道:“要是我跟李廣哥哥去了南方,秀秀你怎麼辦呢?”
“哼,趙烺哥哥壞,我們三人永遠都不會分開的!”
“好,我們永遠不分開,你們就是我的好兄妹!”
多日陰霾的氣氛隨着此時的歡聲笑語土崩瓦解,趙烺的心情瞬間好了不少。
……
三日之後,李廣身體痊癒,趙烺帶着他們回到京城警備部,隨意收拾了一番,去見了二叔趙溶,準備辭行。
“什麼,你要離開京城去廣東?”
趙溶臉色鐵青握緊了拳頭狠狠的捶了捶眼前的桌子,震的桌子上的茶水都傾倒一地,怒道:“你給我老實的待在京城,哪都不能去!”
“二叔!”
趙烺苦笑道:“我知道二叔是爲了我的安危着想,這些年來也多虧了二叔跟三叔的照拂,替我抹去了諸多隱患,不然的話烺兒定不能在這亂世中安然生存至今的。
但如今京城時局混亂,是爲多方實力較力的旋渦中心點。
二叔公務繁忙,於那些蠅狗之徒中間周旋都疲於應付,若是再把大部分的防護力量放在我身上,那我趙家危矣!”
“這……”
趙溶聞言,一直鐵青着的臉色緩和了幾分。
他嘆了口氣,想了想趙烺說的情況,倒是頗有道理。
京城事物繁雜,趙家作爲名門望族勢力更是錯綜複雜,這一天天的煩心事更是少不到哪去。
此前時候有着嚴寬替自己處理諸多瑣事,倒是省心了很多。
但最近因爲趙烺頻遇刺殺,趙溶就將嚴寬以及手底下一半的精銳都調派在趙烺身邊,負責保護他的安危。
這樣子的話,警備部的事物就全部壓在了趙溶的身上。
趙溶錚錚鐵漢,爲了趙家的安危,自是不懼這些。
但再鐵打的漢子,也只是個人而已。
時局混亂,趙溶常感力不從心。
而這其中又因爲趙烺之事分了多少心,只有趙溶自己知道。
“烺兒,你長大了,懂事了!”
想至最後,趙溶欣慰的看着神情認真的趙烺,重重的拍了拍他肩膀,而後說道:“這樣,你既然想去廣東,那我也不攔你。不過爲了你的安全着想,還是需要去之有名才行。
我聽你三叔提及過他跟廣東那邊不少的報刊主編都熟識,你去他那領一份差事。”
“好,二叔,那我就去了!”
眼見趙溶鬆了口,趙烺欣喜不已,帶着李廣跟秀秀就去了京城新報。
去的辦公室,趙霈對趙烺自然又是一頓說教,只不過說到最後眼見趙烺心思已定,也就不再說及其它,提起桌上的狼毫就着一封空白的書信寫了起來。
“這是我給《安雅報》主編鐘榮光先生寫的推薦信,你拿着這信去找他,他會給你安排在廣州的事宜的!”
“鍾榮光?”
趙烺聞言驚喜的回道:“是不是那個儒雅風骨,盛名海內的鐘榮光先生?”
“當然是他了,不然廣東那邊有幾個能值得我去給你推薦的。”
趙霈將書信塞到趙烺手裡,坐了下來自顧練字,不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