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

失眠

“拜丘。”他微微笑着的模樣真是天使的典範。如果以前我絕對不會這麼說,因爲那時候我總覺得他太深奧了,沒法理解。可現在我越來越意識到,那張過於漂亮的臉或許給我也給所有人造成了一種誤解。其實塞利爾還是一個相當單純好懂的人。他喜歡誰就會對誰好,不喜歡誰就不會理他。就這麼簡單。不過雖然我能夠基本確定他的確喜歡我,不過還是有點心驚,於是心跳更是幾倍的加速了。

“啊……塞利爾,好巧啊。你也來伊甸園啊?”我覺得自己差點咬到舌頭。

“是啊。”塞利爾往我的方向前進一步,我就不自覺的後退一步。“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這幾天都沒看到你,我有些擔心那。”

我捏着衣角,希望他看不到我心跳造成的抖動。“我,沒什麼可擔心的啊。”

塞利爾已經注意到我在後退,低頭看我的腳。我一下子就釘在原地,不敢動彈。本來我以爲他會問我爲什麼在後退,他要是這麼問,我就說我身上泥土太多了好了。連說辭都想好了,我有點佩服自己現在的聰明瞭。可是塞利爾卻忽然蹲了下去。“這裡怎麼傷了?”他靠近我的膝蓋,就像視力忽然不好了一樣,靠的很近很近。我下意識的拉過長袍的衣襬想要蓋住它。剛纔被櫻桃木絆了一下,看來傷口還挺大。可惜我沒有塞利爾動作快。他已經伸手拉過我的膝蓋,因爲失去平衡,我一下子向後仰去。還沒落地,就落在他手裡。準確的說,是他手臂上面。

“我帶你回去包紮吧。”塞利爾還沒說完就漂亮的起飛。

其實我很想跟他說,我傷的是膝蓋,又不是翅膀。天使飛行用的是翅膀不是膝蓋。不知爲什麼,就是說不出來。塞利爾身上那種淡淡的卡特亞麗蘭花的味道讓我霎時僵硬了起來,一動都不敢動。

平時看他瘦瘦弱弱的,沒想到力氣這麼大。我有點沮喪,本來他纔是孩子啊,被哈瑪流抱着飛也就算了,被他抱着是怎麼回事?我一直小心着,怕自己身上的泥土沾到他身上。可是他卻一點都不領情,反而不斷地拉我入懷。我又不敢太過掙扎,所以肌肉越來越痠痛了。

“不舒服嗎?要不要換個姿勢?”塞利爾放慢速度,輕聲的說。

不用了。你快點讓我落地就行。我心裡這麼想,可是腦袋只是搖了搖。從下面往上看去,他的下巴真是有點尖,而且頸項也太過纖細,鎖骨突出的讓人覺得營養不良似的,總擔心自己會不會重的把他壓斷了。只是淡金色的髮梢搖晃得好像陽光一般溫暖,還有晶瑩的耳垂,又是一片緋紅。

要不說如果真瞭解他,就會發覺塞利爾真的很好懂。想到這裡,我撲哧笑出了聲音。塞利爾不解的低頭看我,剛纔還僵硬得很,卻忽然放鬆了下來。

我抿着嘴角說:“塞利爾,你耳朵紅了。”然後瞪圓了眼睛等他回答。

他也笑,眼睛裡好像蕩起了一汪水似的:“因爲你很少離我這麼近。你說,喜歡的人在自己懷裡,我不該害羞嗎?”

拜託……你哪裡像是害羞了,說得這麼光明正大,讓我連笑話你一下都不能。倒是一番話,害得我不敢直視他了,倉促的垂下視線。

塞利爾繼續說着:“每次看到你我都會很緊張,怕自己說錯或者做錯什麼讓你生氣。就像現在,怕你掉下去,怕手勒疼了你,擔心你的腿疼不疼,擔心你不喜歡我身上的味道,而且,擔心你是不是根本不喜歡我,所以在躲避我。”

我低頭低的更厲害,塞利爾居然猜到了我躲避他,他果然是特意來伊甸園找我的。不過原因他猜錯了,我卻沒法更正,因爲我根本不敢看他。

塞利爾輕聲的喃喃自語:“看來,可能的確是這樣那……拜丘是不喜歡我的。”

我猛地擡眼,塞利爾似乎還在微笑,可是目光中添了幾分陰霾。我連忙搖頭:“沒有的,塞利爾,我沒有不喜歡你。”

“那就是喜歡嘍?”塞利爾的眼睛彎彎的,笑的更迷人了,可是我卻覺得他也很像只狐狸了……

我的臉也開始熱了起來,本來就心跳加快氣血上涌似的,他這是活脫脫要我的命吧?好不容易捱到了地方,卻不是我家,而是耶路撒冷。我四處看了看,塞利爾已經明白我的意思,對我說:“這是我住的地方。你還沒來過那。”

我點頭,依然無可奈何的被他抱了進去。塞利爾在學校時候是和巴比勒一個房間的,如今這個住處,是他當了熾天使候補得到的。房間裡到處都是柔和的米黃色,桌椅也是木本色的質樸感覺,看起來相當簡單幹淨。鵝黃色的沙發都彷彿散發着陽光似的香氣,和塞利爾整個人的色彩感覺真是搭配。

我坐在沙發上等他去拿藥箱。雖然用治癒魔法能輕鬆的止疼和幫助癒合,不過對付皮外傷還是藥水更有效一點,反正又不會留下疤痕。我儘量正襟危坐,就怕把他的沙發弄得滿是塵土,結果他一回來看到我的坐姿就笑了許久,一直笑到我快發火了。

“你還要笑多久?”我惡狠狠地說,當然也是藥水沾到傷口會有點疼,所以我嘴角咧得格外誇張。

“拜丘剛纔的樣子就像不會飛的鸚鵡站在樹上,生怕自己掉下來似的。”他邊說邊纏繃帶,我估計纏完之後我連彎一下都做不到。

“我還不是怕把你的沙發弄髒了!”早知道我就在上面多蹭兩下了。

“只是沙發而已……”塞利爾終於完成了他的包紮作品,不過有點慘不忍睹。站起身來,他說:“留下點痕跡倒好,免得我明早起來以爲這是場夢。”

我戳了戳膝蓋,因爲隔着太多層繃帶,皮膚已經感覺不到了。“謝謝。”站起身,發覺只能單腿站立了。包着的膝蓋果然彎不了……有點崩潰時候聽到塞利爾說:“你回去也不方便,乾脆住下來吧。”

我剛纔聽到他說話的語氣,還在懺悔自己是不是躲他躲得有點過分了,還覺得他有點可憐。可如今,我一點悔恨與同情都沒有了。塞利爾果然還是超級狡猾的。居然在之前就已經打好這個主意了!

“這不好吧?反正我家也沒有多遠,而且我換了地方會睡不着的。”我站起身準備告辭了,卻連看他一眼都不敢。我知道我這個樣子很是不對,但是還是怕一看他就不忍心了。萬一一個不留神順口答應了他可不是鬧着玩的。

我連說辭都想好了,想着萬一他糾纏下去就說晚上要回去寫最新的植物百科。可惜,他一點糾纏我的意思都沒有似的,隨着我起身。

什麼啊……有點失望。不過又馬上覺得自己這樣是不是彆扭了點,於是很乾脆的抖了抖翅膀飛回去。

還記得小時候,也就是少年形態的時候,總在伊甸園裡跑來跑去。我又不是哈瑪流和路西斐爾那麼靈巧的天使,兩隻翅膀總是會因爲突如其來的一陣風弄得失去平衡。所以那會無論膝蓋還是身上的皮膚總是破得一塌糊塗那。哈瑪流不知因爲這個說過我多少次,不過每次會跑到我家上藥的還是他。我還記得那時候覺得藥水很疼,總讓我不自覺的咬嘴脣。結果咬破了嘴脣,還得在嘴脣上藥。再然後,我就對那個很疼的藥水麻木了,幾乎感覺不到疼痛。就算了偶爾摔倒,也會馬上回家換上長袍,不讓哈瑪流看到。明明我已經不疼了,他還死執拗的盯着傷口不放的樣子很讓我無奈。

這麼想起來,摔過那麼多次,我還是第一次被包成這個樣子……

果然洗澡根本不可能了。我把毛巾丟進水裡,自暴自棄的擰乾然後擦着身上。脫掉衣服才發覺身上也有於痕。雖然我不在意這個,不過看起來還真是有點恐怖。怎麼會這麼青?以前也有這麼青嗎?

我戳了戳。果然很疼。

“這麼多傷?你還自己跑回來。”塞利爾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轉頭看他,心想你到底從哪裡冒出來的那?不過他只顧盯着我身體的樣子,絲毫沒有注意到我有點窘迫。

“只是淤血而已。明天就會好了。”

“給我吧。”他伸手,眼睛彎彎的看着我。

“什麼?”我困惑了。

“毛巾啊。你應該擦不到後背吧。”

……後背?我這才注意到,雖然有個白色的破長袍被我卷在腰間,不過我的狀態和在洗澡過程中沒什麼區別。被塞利爾這麼盯着,還真是不習慣。

茫然之間,毛巾被奪走了。

他動作很輕,就像怕碰疼了我一般,只是慢慢地撫過。可是,可是,塞利爾果然是故意的。不然我怎麼覺得好像後背的血脈在不斷的涌動?就像翅膀要忽然展開一樣,奇癢難耐。

“那個……好癢……塞利爾,還是,還是我自己擦吧……”

被他擦兩下,我倒是不青了,反而紅了一些。難道我其實是個大蘿蔔?

塞利爾帶着惋惜的表情,被我拿走了毛巾。我倒是不怎麼覺得彆扭,雖然第一次在別人面前這麼擦身體。反正我這身體也沒什麼可看的。跟塞利爾的比差很遠很遠。

塞利爾退後一點,用輕飄飄的嗓音問我剛纔在戳什麼?

原來他看到我那一幕了,好像神經不好似的,在淤青上亂戳的樣子。我笑着回答是覺得自己這樣子有點可怕那。那種像惡魔一般斑駁的皮膚。

塞利爾歪了歪腦袋,然後說:“是因爲你比以前白了許多。大概是晉升帶來的效果吧。”

他這麼一說,我還真覺得可能是這樣。不過像塞利爾這種生來就很美的,根本就不需要晉升帶來的效果,所以我纔沒自覺吧。給自己找了這個答案之後,我開始繼續緩慢的擦身體過程。

不過中途還是塞利爾幫了幫忙。小腿怎麼都夠不到,本來覺得沒問題的,但是似乎向下這個動作會拉扯膝蓋似的。本想隨便蹭蹭就遮蓋過去的,沒想到還是被塞利爾看到了。

塞利爾給我最後的評價就是:“太瘦了。”然後他就去做晚飯了。

聰明的人那,就算你不告訴他,他也知道自己要找的東西在哪裡。

基於這個原理,他很快就輕車熟路的擺弄起我家的廚房。

“你只有蔬菜可以吃嗎?難怪瘦成這個樣子。剛纔抱你回來時候就覺得有點輕了。”塞利爾一邊幫我盛湯一邊說。

我悶頭喝湯,不時的恩恩兩聲。其實這些菜還是哈瑪流幫我養成的習慣。以前我家只有花草茶那。都在吃學校的食堂,爲什麼要自己準備飯那?雖然對於我的觀點哈瑪流並不贊成,不過總比我爲了省事就乾脆餓着好多了。

吃完了,我眼巴巴的看着塞利爾參觀我的房子。我覺得天使的房子都差不多,沒有誰的很特別。當然馬上要成爲天使首領的路西斐爾可能不同,但是也不過就是多了很多個睡覺得房間而已。他睡覺的時候難道還會每個房間都睡一會?怎麼想也不可能。不過我更奇怪的是,已經吃飽了,塞利爾還留在這裡做什麼。難道他這個副官候補有這麼悠閒?

“塞利爾。你不用迴路西斐爾那裡去嗎?”我忍不住了,終於開口。

“今天的事已經在上午結束了。我是做好了工作纔出來的。”

是是是。你很優秀。我點頭:“那也該早點回去休息了吧。我也要睡了,不然明早的課就趕不上了。”

塞利爾說:“真的就那麼想趕我走嗎?”

……你那個無辜的表情是犯規吧!我很想大喊,你那麼輕易放我回來,又打了來我家住的主意嗎?我無奈了。路西斐爾找了個很無敵的副官候補。而且他軟軟懇求似的語氣實在讓我心臟有點難以忍受。

我選擇了一下措辭和藉口,最後也只能說:“我家只有一張牀……不過可以借你個毯子。”

好吧,你高興也不許總是笑個不停。我隨時會崩潰的!

如果是地獄那般黑暗的地方,大概就不會又非要注視着對方的感覺吧。雖然以前也和哈瑪流一起躺在一張牀上,但是那會感覺明顯不是這麼奇怪啊。我還沒有從這麼近的地方、這麼持久的觀察過塞利爾。他那雙金色的眸子也微微的闔着,似乎留出一道縫隙,又似乎根本就是閉着的一般。我眯着眼睛偷偷看他。不知道他睡着了沒有。淺淺的呼吸,還有淡淡的卡特里亞蘭的香氣都醞釀着一種說不出的氣氛。反正我是沒法說明。

一口氣翻過身去,決心不再想他的事情。就當今天的牀忽然變小了,我在這裡堆了很多書好了。我面向牆壁,直挺挺的躺了很久。還是睡不着。可是又不敢再翻身了,怕看到他,也怕把他吵醒。

正僵硬着,被子的一邊忽然被撬開。我覺得有什麼在靠近我。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塞利爾的手臂伸了過來,悄悄的換上我的腰。接下來靠過來的,大概就是他自己了吧。我感到後背上有溫熱的呼吸。平穩,綿長,卻擾亂我。又過了一會,他的腿也移了過來,膝蓋貼在我大腿後面。就這樣,他和牆壁之間真的就只剩下我了。

該不會是他的習慣吧?他有抱着什麼東西睡的習慣嗎?還是說塞利爾睡相太差了那?我腦袋裡翻來覆去都是這些事。不然,我沒法忽略他的體溫和味道,還有身體裡不斷躥動的血液,不聽話的到處遊走。

看來這個晚上,我是要失眠了。

作者有話要說:拜丘被我寫小白了點……還素天然點可愛吧。。。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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