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了拍秋子瑤的發頂,百里嵐淡然而笑。這樣純然的模樣,看在長安無華眼中,美得如夢似幻,但同時,也讓他心疼不已。
“好啦好啦,咱家郡主又不是現在就要離開,幹嘛要哭哭啼啼的?奴婢在後院準備了一桌菜餚,雖然比不上祥客來大廚之手,但味道也不差,衆位主子請到後院入座吧!”
“哇,是春風親自下廚嗎?那我可要好好品嚐。上次在王府別院,只是聞那味道便讓人食指大動,今日能品鑑一番,真是三生有幸呢!”長安無華搓了搓手,滿面笑意地說着,企圖讓場面熱鬧一些,沖淡離愁別緒。
聽長安無華如此說,秋子瑤的注意力也被吸引到春風那裡。雙眼雖然還掛着淚珠,但眼中透着好奇,說道,“我只吃過春風姐姐做的點心,當真美味。至於飯菜,還從沒嘗過呢。”
“既然沒吃過,那快去嚐嚐吧。”牽起秋子瑤的小手,春風笑道,“沒準奴婢保證,這味道比點心要好十倍呢!”
雖然眸中含着期許,但秋子瑤還是搖了搖頭,說道,“改日再來品嚐春風姐姐的手藝吧。我哥哥還在外面等我呢。”
聽秋子瑤如此說,春風不好在請讓,便只得和秋霜等人,將秋子瑤送出了竹園。
長安無華本是想厚着臉皮留下來蹭飯的,但被百里嵐毫不留情地攆了出去,說讓他從現在開始,就要仔細盯着百花坊的動向,不許偷懶。悻悻地離開竹園,長安無華剛好在門外碰到還未離去的秋子瑤兄妹。
秋世昌低頭聽着秋子瑤說着什麼,而後站起身,目光沉沉地看着竹園,流露着濃情蜜意。即便這感情被他壓制,長安無華還是能從他的眼神中,看到飄渺的愛意。
這樣沉厚而深凝的愛慕,令長安無華陡然警惕,雙目不善地盯視着秋世昌。感覺到銳利的注目,秋世昌也回看向長安無華,嘴角動了動,似乎是笑了一下。
“無華公子?”
正做好準備,與情敵鬥法的長安無華,聽對方突然說出自己的名號,不由一愣,而後立刻飄飄然,滿心以爲對方定然聽過自己的大名,會心生敬仰,從而甘拜下風,不戰而敗。理了理自己的衣袖,長安無華用自以爲瀟灑的身姿,說道,“正是本人,不知道閣下來竹園有何貴幹?小嵐嵐不喜歡生人打擾,若是無事,便立刻離開吧!”
長安無華並不知道,當秋世昌還是仇煞的時候,跟在百里嵐身邊,見過長安無華。只是那時候仇煞帶着面具,所以此刻,長安無華纔沒有認出他來。
“多謝無華公子的教誨,秋某謹記在心。”
見秋世昌語氣謙遜,長安無華反倒不知該如何接續,只得客套幾句,而後匆匆分別。
***經過多方打探,百里嵐查得這百花坊果然有問題。表面上,這妓院的老闆是頗具盛名的北寧舞姬柳青青,通過她多年的人脈關係,多方走動,才經營起這家妓院,但經過百祥門的調查,這妓院的老闆另有其人,柳青青不過是收人錢財,替人辦事。百花坊真正的老闆,其實是南詔國人。仔細算下來,這家妓院落成之時,恰好是歐慶山因通敵之罪被皇上查究。這兩者之間微妙的關係不可能只是巧合那麼簡單。
此刻的百里嵐,正坐在祥客來二樓的廂房之內,品茗賞花,好不悠閒。
“郡主,隔壁來人了!”從開啓的房門縫隙中,秋霜查看到隔壁的情形,忙向百里嵐彙報着。
放下手中茶盞,百里嵐目光冷然,低聲命令道,“將隔耳器取來!”
隔耳器,也就是這個世代的竊聽器,雖然製作簡易,原理簡單,但效果不錯,是追蹤暗查必備之品。而隔耳器到了百里嵐的手中,經過加工改良,聲音傳輸不失真,抗干擾能力強,小巧方便,大大簡化了使用方法。夏雨還笑稱,當百里嵐將身邊積蓄花光之後,就可以將這東西賣給百祥門,肯定能大賺一筆。百里嵐倒從沒想過依靠這東西賺錢,不過,憑藉現代化的理論學習,百里嵐可以將這個世代很多落後粗鄙的工具加以改造,提升其性能,增加便利性。只要將這些工具引進偵探事務所,便能大大提高偵查能力,在行業中脫穎而出,做出口碑。
將小巧的隔耳器放在百里嵐手中,春風用脣形吐出兩個字:南詔。
百里嵐眯了眯眼,將隔耳器放在耳旁,屏息聽了起來。
隔壁房間內——烏達灌了一大口水,憤憤地說道,“大哥,這日子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啊?咱們在這已經看了一個月了,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在這麼下去,我都快忘了草原上烤羊腿是什麼味道了!”
坐在烏達對面的男子長鬚冉眉,面白脣紅,聲音粗朗,目光銳利。從容抿了口清茶,男子淡然說道,“主公給咱們三個月的時間,現在纔過去三分之一,你急什麼?”
“我能不急嗎!雖然還剩下兩個月,但你看歐慶山那老匹夫,一點動作都沒有,若是在磨蹭上半個月,恐怕做什麼都來不及了!”
歐慶山?
百里嵐眉頭微挑,暗道這南詔人果然與歐慶山有關聯!
“大哥,你爲啥不說話了?你快給出個主意,我都要急死了!要不咱給國師寫封信吧,他足智多謀,看能不能出些主意!”烏達說了半天,發現對面的人根本沒有迴應的意思,不由心急起來,伸手推搡着催促道,“大哥,你……”
“隔壁的朋友,既然心生好奇,爲何不過來一敘?躲躲藏藏的,真非大丈夫所爲!”
脣角微微一勾,百里嵐將隔耳器扔到冬雪懷中,而後利落起身,大步推門而出。
“郡主,您要去……”夏雨剛想詢問百里嵐的去向,就見其飄然走向隔壁,“郡主,那可是南詔人的房間,不要走錯了啦!”
雖然是壓低了聲音,但高手呼吸之間,便能聽到方圓百米內細微的聲響,更何況僅是一牆之隔?冬雪生怕夏雨壞事,忙伸手捂住她的雙脣,將那未完之話,擋在口中。
素手敲門而入,百里嵐凌厲的雙眸掃向屋內,就見兩個坐與桌旁的男子,正一錯不錯地盯視着自己。下顎微擡,百里嵐神情倨傲地說道,“不知道隔壁還有貴客,叨擾之處,還請見諒。”
初一見到百里嵐時,兩個男人都被其美貌深深震撼。這世間還能有如此女子,星眸皓齒,瀲灩芳華,雖是一副柳弱之姿,神情卻高貴如華月,給人高不可攀之感。女子聲音朗朗,既直爽不羈,又婉約動人,明明是兩種及不相容的氣質,卻在她的身上,融合得天衣無縫。
百里嵐的眸光太過耀眼,讓灰衣男子怔愣間,便回過神來。單手捋着鬍鬚,男子雖脣角帶笑,卻冰冷得不帶一絲溫度,“不知姑娘如何稱呼,爲何要隔壁偷聽?將偷這一字加在如此美貌之人身上,還真像是玷污了姑娘一般呢!”
灰衣男子說的話中有話,但百里嵐並未與他計較,依舊面含薄笑,卻冷若冰霜,“不知道先生如何定義‘偷’這個字?”
“自然是不請自來,不請自聽了!”
“如果按照先生所說,那我可不能苟同先生之意了。首先,我沒有不請自來,因爲是先生剛剛出聲相喚,我纔會到先生這。至於不請自聽,呵,如果剛剛我的行徑算是不請自聽,那先生算什麼呢?沒有我的允許,就聽到我的聲音,可否也算做不請自聽?”
“牙尖嘴利!”灰衣男子輕哼一聲,斥責道,“北寧國的婦人難道都如此狡猾善辯嗎?”
“只是將實情道出,便是狡猾善辯,南詔國的人難道都如此顛倒黑白嗎?”
目光陡然一厲,灰衣男子雙目陰狠地盯着百里嵐,渾身泛起了殺氣。四大丫鬟見狀,紛紛做好防備,緊緊盯着灰衣男子,以防止其先發制人。
惟獨百里嵐,竟悠然坐在灰衣男子對面,渾不在意地笑道,“怎麼還沒開始說正事呢,大家都劍拔弩張了?”
“就是就是,對着如此嬌滴滴的美人,大哥你能下得去手嘛。”烏達忙將灰衣男子攔下,滿面垂涎地笑道,“這位姑娘,你別介意,我大哥就是這麼個急躁的脾氣,我帶他像你賠不是了!只是不知道姑娘是誰,怎會知道我們是南詔國人?”
雖然烏達一臉色迷迷的模樣,但眼底那抹清醒提示着百里嵐,這也不是個容易對付的角色!
“拜託,只要長眼睛就知道你們是南詔國人好不好,你看你們的鞋子,烏緞錦面,那分明只有南詔國的貴族才能用的,自然一看就看得出來了!”見那兩個人懷疑自家的主子,夏雨憤憤不平地說道。
夏雨一副“你當我們是白癡”的表情,嚴重刺激到了烏達,這讓一貫以僞裝得天衣無縫的烏達,心生憤懣。但這樣的情緒不過是一閃而過,轉換下情緒,烏達又笑道,“原來是我們的疏忽。不過姑娘的一雙慧眼也令人歎服,一般的姑娘家,可不會去打量男人的雙腳。還是北寧的婦人天生豪放,根本不理會那些繁文縟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