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曄離蹲下身,笑眯眯地瞧着她,一臉的饒有興致。
蘇思曼正不上不下地卡得熱乎,進不得,退不成,窘迫難當,真恨自己不能馬上變成條蚯蚓縮回去。
“公主殿下,這黑燈瞎火的,你擱在我家這狗洞裡是意欲何爲?”仲曄離開口了,甚是怡然自得。
蘇思曼趴在地上裝死,不吭氣,不吱聲。臉埋在已經伸出來了的那條胳膊上,低得死緊,原本白淨的臉不知道是因爲卡得憋不過氣還是怎的,早紅成了大醉蝦狀。
仲曄離瞧着她裝死,益發地來了興致,在一旁嘿笑着。
實在是卡得難受,蘇思曼長長哀嘆了口氣,囧着麪皮擡起了頭:“仲曄離,你忍心見死不救麼你?”
“我還以爲你憋暈死過去了,正想救你呢。”仲曄離嘴裡說着話,卻絲毫沒動作的意思。
蘇思曼被胸口那包鼓鼓囊囊的寶貝死死擠壓着,差點沒氣得背過氣去。
囧,看樣子指望仲曄離幫忙是指望不上了,還是得自食其力。想想也是,她挖了他家的牆腳,他不找她算賬就已經是大發慈悲了,怎麼還能巴望着他幫她一把呢?又不是不曉得他是個落井下石的貨色。
經過一番艱苦奮鬥,蘇思曼另一條肉肉的胳膊也勉爲其難從狹窄的空間裡擠了出來。蘇思曼暗喜,繼續奮鬥,本來肩膀都已經出來了,全身而出應該沒什麼問題,可嘆懷裡揣的那包東西太佔地方,她背已經擦着狗洞頂部快擦出皮了,胸口擠得難受得要窒息,硬是分毫也動不了地方。蘇思曼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死活就是前進不得半分,胸口還壓得要死。一張臉憋成了絳紫色,胸腔被死死壓迫着,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就在蘇思曼覺得自己快要不行了的時候,突然耳朵裡傳來轟的一聲響,壓迫感瞬間釋放,身子也被猛地提了出來。還好仲曄離提她提得快,不然猛然坍塌的土牆砸不死蘇思曼,也能叫她斷條腿。
邊喘着氣邊伸手拍胸口,蘇思曼一個沒留神,拍在懷裡那包金銀寶貝上,直拍得乒乒乓乓作響,引得還抓着她一條胳膊的仲曄離挑着眉滿腹狐疑地瞅着她鼓鼓囊囊的胸口。
注意到仲曄離純潔的帶着疑惑的目光,蘇思曼順着他目光也低頭一瞧,原本已經漲成絳紫的臉不禁紅了又白,白了又紅,一瞬間變出了好幾種顏色來。囧,果然不該拿金盆鉢兒的,太佔地方,還不好藏,自己這會子的形容簡直令人捧腹,一邊胸脯保持着放大號旺仔饅頭狀,另一邊胸脯卻鼓鼓囊囊脹得不像樣,着實不好看。唔,下回一定要吸取教訓,不能再這樣粗心了。蘇思曼泄氣地將懷裡的東西掏出來砰的扔到地上,無奈地向仲曄離攤了攤手。
“就這幾樣,其他的我可一樣也沒動!”蘇思曼舉起右手發誓一般,兩眼囧囧有神十分無辜地瞧着仲曄離(某作者:人家都還沒盤問你,你這是不打自招啊蘇思曼,好樣兒的,那啥啥啥的都應該向你學習,爲警察叔叔分憂啊)。
仲曄離仍是滿腹狐疑,蹲身將那包東西打開,嘡啷啷——十分清脆地,兩把銀調羹,三雙銀筷子還有兩個沓着的金盆兒散在眼前,仲曄離瞧着這幾樣亂七八糟的東西忍不住又哈哈哈地笑了起來。
蘇思曼被他笑得十分地不好意思,搔了搔腦袋,又惱又恨,罵道:“笑你個頭!要不是因爲你,老孃會淪落到這一步麼?!”
仲曄離不理她,兀自掩着嘴笑了好一會,笑夠了才道:“我是笑你不識寶,我房裡那幾件金銀器物哪一件不比你拿的這些東西值錢啊,淨拿這些個破銅爛鐵,忒沒眼光了。”
蘇思曼臉皮抖了抖,囧,連仲曄離都瞧出她眼力不佳了,唉,真沒面子。
長吁短嘆了一小會,蘇思曼十分怨念地苦着臉:“你將我帶出宮,爲什麼又不准我出去,明明知道我擔心皇兄的安危,還想將我困在這裡,真過分……”
“我答應了要幫你救你皇兄,自然是不會食言的。我便是剛剛纔從楚國驛館回來,所以你先彆着急。至於不讓你出去,那是因爲宮裡的人知曉你出了宮,肯定會派人搜尋,我是怕你出去被人認出來,剛出來就又被抓回去。”仲曄離站起身滿臉正色,不像是開玩笑。
“真是這樣?”蘇思曼疑疑惑惑地瞧着他,被他騙了那麼多次,確實不敢掉以輕心。
“對天發誓沒騙你。”仲曄離伸出兩根指頭對着頭頂烏漆麻黑的天,癟了癟嘴,有些無奈。
“那我皇兄情形如何?”
“他還好,只是裡頭把守得挺嚴,我近不得他的身。”
“啊——”蘇思曼有些喪氣地張了張嘴,耷拉下了嘴角,眼睛也有些黯淡。
看她蔫得霜打的茄子一般,仲曄離心下大爲不忍,幾次張嘴,想告訴她上回聽到的內容並不全是真的,話到嘴邊最後還是又咽了回去。
“你別太擔心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如今楚國內亂未平,你皇兄若是這時候回國定然十分危險,在樑國反倒還安全些。”仲曄離安慰道。
蘇思曼低頭不語,前天晚上聽到的那番對話到底是真是假她心裡並不確定,因她也沒真瞧見樑少鈞和皇后兩人,她雖疑心有詐,可說話那語氣和聲音,確實非常非常像。她一面想要相信仲曄離,一面卻又對他有些提防,矛盾得很,她感覺她自己此時就像是那幫子被喊狼來了的那孩子耍了好幾回的羣衆中的一員,彷徨得很。不親眼瞧見她皇兄康健地活着,就不踏實。
思量了好一會,蘇思曼突然想到了一個點子,精深頓時一振,拉了拉仲曄離衣袖:“你不是會易容術麼?你將我也易容一番,這樣我就可以出去了吧?”
“我就知道你肯定會提這個。”仲曄離微微汗顏,“我也是如此打算的。此去楚國驛館正是去摸摸底細,看看他們之間交接方式以及編排情況,到時候尋個機會將侍衛弄走,再易容成他們的模樣也不容易出岔子。”
“原來你早想好了啊!”蘇思曼頓時滿臉喜色。
仲曄離掩脣乾咳了一聲,臉上微微有些發燙,“現下放心了吧,明日我再去探探,晚間再帶你去見見你皇兄。時候不早了,先回屋休息,看看像什麼樣子。”說着,仲曄離伸手拍了拍蘇思曼身上沾了土髒兮兮的衣服。
蘇思曼點了點頭,彎腰將地上那包銀勺兒金盆兒重又包好撿起來,看到她這個動作,仲曄離不由展顏,眼帶笑意。
第二日蘇思曼起來時,發現院子裡一個人沒有,四下一找尋,才發現一衆美少年統統跑到柴棚這邊來了。一個個神色各異,都瞧着莫名其妙坍塌了的土牆,面上十分疑惑。
“都別看了,幫忙來清理一下。”景澤率先從驚詫中醒過神,擺了擺手吩咐道。
幾個少年也都圍攏過來幫忙,拿的拿鏟子,拿的拿鐵鍬。蘇思曼臉上燒得慌,趁他們沒瞧見她,趕緊灰溜溜回了房,跟做了賊似的,果然心慌得很啊。
直到用飯時仲曄離才懶懶散散起來了,走進飯廳時還很不注意形象地伸了個大懶腰,身上只穿着中衣,將他那倒三角的完美身材呈現出來,看得蘇思曼直咋舌,一衆圍坐在桌前的少年似乎早已見怪不怪,面上神色十分恭敬崇拜。
注意到蘇思曼驚奇的目光,仲曄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她嘿嘿一笑,然後瀟灑地揮了揮手:“不用等我,你們先吃,我去換件衣服。”
不多時再出來時,衣衫整整齊齊,精神面貌看起來也不錯。
席間一個少年問道:“公子,柴棚那牆壞掉了,你知道了麼?”
坐在旁邊的景澤忙對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這種小事就不要告訴公子,令他煩心。
“噢,昨晚我回來時瞧見一隻大老鼠正在那兒打洞呢,可能是準備下崽兒作窩用,那牆竟然塌了麼?”仲曄離將頭從碗麪上擡起來,十分嚴肅認真。
“老鼠?”
“竟然是大老鼠作怪!”
“咱們這院子竟然有那麼大的老鼠麼?景澤,你可得想法子治治啊!”
……
少年們七嘴八舌地討論着,飯桌上氣氛十分熱烈。
蘇思曼在桌子底下死勁踩了仲曄離一腳,面上十分淡定地咕滋咕滋繼續喝她的湯。仲曄離痛得齜牙咧嘴,趕緊嘿嘿嘿掩飾地笑。
用罷飯仲曄離就出去了,蘇思曼知道他要去做什麼,所以也沒攔他。
仲曄離下午時纔回來,不曉得從哪裡弄了兩身侍衛的制服。用罷晚飯,他先吩咐蘇思曼將侍衛制服穿在裡邊,等她換好了出來時,仲曄離已經易容成了一個臉膛紫黑脣上佈滿黑髭的壯實侍衛。不多時蘇思曼也易容完畢,走到鏡子前一照,蘇思曼差點沒笑出來,仲曄離將她整得太坑爹了!
倆眼睛又成了最初穿越過來時的絕小眯眯眼,塌鼻子,嘴脣厚得像豬大腸,尤其嘴脣上那幾根兒顫巍巍的鬍子茬兒,跟斗蛐蛐似的一抖一抖的,別提多滑稽。仲曄離這是報復她踩他一腳麼,惡趣味的小子!嚴重鄙視!這還不算,加上身上之前被纏了好多布條-子,身上那身侍衛制服緊緊巴巴貼着,整個人看起來是又矮又敦實,要不是穿了一身軍裝,那就是活脫脫一個屠夫。
仲曄離將她渾身上下仔細打量了一打量,十分滿意自己的作品。瞧着鏡子裡的蘇思曼自言自語道:“唔,這身形兒跟我第一次見到時差不多了……”
蘇思曼在鏡子裡狠狠剜了他一眼,黑不溜秋的一張臉卻忍不住紅了,因爲某人又沒出息地想到了那時候兩人“坦誠相見”的情形了,羞……
“對了,你記住,到了之後要是聽到人家喊章朗,你就應一聲,知道了麼?”仲曄離滿臉鄭重。
你妹!有這麼坑爹的嗎?蘇思曼一聽立時火冒三丈!老孃今天真是虧大發了,不單單當了一回老鼠,還得當蟑螂?你妹啊!(無限循環中……)
雖然無限怨念,爲了她皇兄,蘇思曼還是不得不以大局爲重,委屈自己當一回蟑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