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着,經過蘇思曼一番死纏爛打外加苦肉計,終於如願以償。
說起來她這人毅力還真不錯,能冒着風雪在州府老爺的大宅前蹲點三天,還一天一個花樣,真夠難爲她。
那時候她是抱定了豁出去放手一搏的信念,也不管什麼通緝令了,將高雲慶留給她的銀子全使上了,買了些脂粉,第一天是將自己打扮成了個穿得破破爛爛的賣花姑娘,第二天又扮作中年婦女在附近晃悠,這兩天硬是沒瞧見皇甫崇出來。她也沒泄氣,第三天扮作個算命的老乞婆,總算皇天不負有心人,這不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瞭麼。
雖然也吃了不少苦頭,她覺得還是值得的。
這不,洗完臉出來,蘇思曼雖然有些灰頭土臉的,情緒卻很亢奮,她激動地拉住皇甫崇衣袖,眼巴巴瞧着他問道:“師父,什麼時候開始教我啊?我……我以前練過點別的功夫,也算是有那麼點底子,可不可以就別從站馬步什麼的開始啊?”
“蘇姑娘,你彆着急,學武之事並非一朝一夕所能成,能教的我都會教你的,彆着急。”皇甫崇白淨的麪皮抽了抽,雖然早猜到是被蘇思曼涮了,內心裡竟沒什麼生氣,這個反應他自己也覺着奇怪,他再度強調,“蘇姑娘,別叫我師父。教歸教,可你不用叫我師父。太彆扭了。”
“那叫什麼?”蘇思曼眼睛和臉上還火辣辣地隱隱作痛,可憐吧唧地瞧着皇甫崇,比哈巴狗還乖順惹人疼。
“呃……”皇甫崇皺眉,再叫公子吧,顯然不合適,叫師父吧,他又不喜歡,打心底裡排斥這個稱呼,叫啥好呢?想了半天,他邊用指節敲着桌面,一面凝重道,“就叫大哥吧。”
蘇思曼差點沒暈倒,還以爲他要說什麼驚天駭俗的話,醞釀半天原來只出了這麼個詞兒,真叫人哭笑不得。
“叫……大哥啊……”蘇思曼砸着嘴喃喃道,怎麼覺得這麼彆扭呢?那下回碰上丁小強的時候,小強該叫她啥好呢?他管皇甫崇叫叔來着,合着下回碰着面兒是不是該叫她嬸兒?呃,不對,是姑姑……絕對不行,一下子從姐姐升級成姑姑輩,一聽就老氣橫秋的,叫她這麼一豆蔻年華的姑娘聽着多不自在啊!
“我還是叫師父的好,嘿嘿。師父就別推辭了。”最後還是蘇思曼一錘定音,敲定了稱謂。
皇甫崇無奈地翻了白眼。
蘇思曼殷勤地給皇甫崇沏了壺茶,又倒了一杯,諂媚地笑着敬茶:“師父,請喝茶。”敬了茶之後又將火盆往皇甫崇身邊挪了挪,那叫一個殷勤懇切。
“你也坐吧,別忙活了。對了,吃晚飯了嗎?”
“還沒來得及做呢。”蘇思曼撓撓頭訕笑。
“那今天就到外面吃吧,我請……”皇甫崇將後面的稱呼省略了,一時間實在想不出該叫蘇思曼什麼,叫蘇姑娘顯然不合適。
“師父叫我小曼就好了,嘿嘿。”蘇思曼一眼就勘破了他的心思,又有些顧慮地道,“就這麼出去嗎?不用僞裝一下?官府可正通緝我呢……”
皇甫崇微微一笑:“這個難不倒我。”說着他就從身上摸出幾樣東西,繞到蘇思曼身邊,在她臉上三兩下塗抹,不到一分鐘的功夫,又打量了一下她,滿意地點頭,“可以出發了。”
蘇思曼頗爲吃驚地摸摸自己的臉,趕緊跑進屋裡照鏡子,天哪,變化可真大!眉眼間沒有一絲自己原來的樣子,麪皮黑黝黝的,活脫脫一個傻胖的村姑!看樣子皇甫崇的易容術可比仲曄離還要高出好幾個段數啊,上回仲曄離給她易容可沒少花費功夫,瞧瞧她師父皇甫崇,不到一分鐘就搞定了!蘇思曼由衷讚歎,自己眼光果然沒錯!
到了酒樓,這一黑一白,一醜一俊的一對青年男女還是頗引人注目,蘇思曼已經聽到有人在竊竊私語,都在替那俊小夥惋惜呢,這個說,唉,多俊的後生啊,怎麼就娶了那麼個醜八怪;那個說,唔,一朵牛糞砸在了鮮花上,真可惜……
聽得蘇思曼差點沒岔氣,只能使勁憋着笑,聽那麼多人都在感嘆,她也覺得挺對不住皇甫崇的。她琢磨着,不能讓師父背這黑鍋,所以大着嗓門喊了聲:“師父,你看,那邊有空位子,我們就坐那邊吧?”一邊還伸手比劃了一下,扭着包子似的圓滾滾身軀興高采烈地跑向了臨窗的座位,別說,她裝傻那是一裝一個準,人家那是裝傻起家的,專業嘛。
吃飯的時候蘇思曼很不注意吃相,一手抓着一個肥壯的雞腿,另一手還不停往嘴裡送雞翅。吃到激動處,連筷子也撒了,直接抓着上下其手。皇甫崇光顧着看她吃,自己都沒怎麼動筷子。注意到四面八方投來的異樣目光,皇甫崇有些臉紅,不時低聲提醒蘇思曼吃慢點,小心噎着。
“師父,你也吃啊!”蘇思曼一邊往嘴裡塞雞腿,一邊含含混混指點着盤子勸菜。
“呃……”皇甫崇麪皮再度抽搐,“小曼,你慢點吃,飯菜多的是,吃完了還可以加,你別噎着……”
自打住進高雲慶家,蘇思曼好多天沒這麼放開肚子吃了,哪裡肯聽他的,只管埋頭胡吃海喝。她琢磨着,距離下回蠱毒發作的日子不遠了,得多攢點脂肪對付,那幾天不吃不喝的,沒一層厚厚的皮下組織撐着哪成。以前念大學時去吃自助餐的豪情又回到了她身上,一大桌菜被她風捲殘雲一般掃蕩乾淨。
“小曼,還要加菜麼?”皇甫崇咋舌地看着對面的蘇思曼,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他還從沒見過哪個女的這麼能吃,吃相這麼豪放的。
“不用了,我飽了。”蘇思曼撒手放下手裡那根被啃得精光油滑的雞骨頭,滿臉痛苦地看了看自己圓滾滾的肚皮,“好撐啊……師父,能不能給我弄點水啊……”
“叫你吃慢點,你偏不聽,這回撐了吧。”皇甫崇一面給她遞水,一面搖頭。
“吃飽了纔有氣力應付嘛。”蘇思曼咕嚕咕嚕喝了水,含含混混道。
“要不要四處去慢慢走幾步?”看她撐得痛苦,皇甫崇提議。
皇甫崇結了飯錢,就帶蘇思曼下了樓。兩人漫無目的在街上閒逛,走得很慢。
“師父,你在黃大人府上做什麼啊?”
“在他府上做幕仲,怎麼了?”
“咦,之前不是看見你是出來買藥的麼,師父是身兼兩職麼?”
“哦,呵呵,之前是替他看病來着,後來轉做了幕仲。”
“師父,你在屏宴城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辦啊?”
“你怎麼知道?”皇甫崇挑眉問。
“我猜的。高大哥幫中出了岔子,他邀你同去雁城你都不肯,一定是這邊有要事要辦。”蘇思曼眨了眨眼,“我分析的對不對啊?”
皇甫崇展顏一笑,垂眸看着她道:“你倒是聰明。不過,這些不是你該操心的,我也無意將你牽扯進來。”
“同盜金案有關麼?”蘇思曼小聲問。
皇甫崇臉色變了變,隨即恢復正常,又衝她笑了笑:“你就別胡思亂想了。不過,卿染姑娘一定是被人劫走了,早就不在屏宴城,所以你就不要再擔心自責了。”
“師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麼?你早就知道盜金案的主謀另有其人吧?”蘇思曼斟酌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問道。關於這件事,她是想過很久的,皇甫崇顯然並沒記起他們其實有過一面之緣,也對她完全沒印象。那麼上回在布莊前重逢,他出手相救,肯定是出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正義感。可之後他沒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相助,剛剛那麼一問,她一聯繫近來發生種種,終於想明白,皇甫崇肯定一開始就知道她,卿染,丁小強以及那突厥四兄弟都是替人背了黑鍋。而真正參與盜金案的人中,很可能有人是跟皇甫崇或者皇甫崇身後的某個組織有關係的。至於具體是什麼樣的關係,蘇思曼無從得知。
也就是說,皇甫崇是出於某種考慮,纔會如此不辭辛苦地幫她和小強。他出於何種目的,蘇思曼倒不怎麼在意,反正她已經瞧出來了,皇甫崇這人肯定不是壞人。作風正派,爲人有禮,家世*一定很不錯,絕對的正人君子。呃,雖然她對他的潔癖有些瞧不上,覺得有些娘娘腔腔,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在她心裡的完美形象。
皇甫崇溫文地笑了笑,眼裡有些讚賞:“小曼,我發現你真聰明。”
“那是,我本來就很聰明!”蘇思曼倍兒神氣地挺了挺胸。
都說裝B被雷劈,蘇思曼從來不裝B,不裝B照樣被雷劈(她可不就是被鶴半仙憑空劈了一雷下來才穿越的麼……),偶爾裝回拽吧,竟然被狗踩。這不,她才挺了挺腰桿兒,冷不防從巷子裡竄出來一條灰毛大狗將她撲倒在雪地上,那狗還若無其事地從她身上踩了幾腳,這才揚長而去。
蘇思曼覺得自己真心挺冤的。在雪地上跟只翻了個底朝天的烏龜似的掙扎了半天也爬不起來,最後還是皇甫崇搭了把手纔將她拉了起來。
蘇思曼悟性還是挺高的,立馬悟出了個道理:莫裝逼,裝逼被雷劈。莫裝拽,裝拽被狗踩。想臭屁窮得瑟的時候,一定不能在有小巷子的地方,最好是找大片空地,確定不會有貓啊狗啊神馬的撲出來。不過她咋就沒想到,要是擱視野寬闊的地方,冷不防掉下來一坨鳥屎砸在嘴裡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