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怕,今晚我就在這裡陪着你”,這是她來這異世裡聽到的最甜蜜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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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璽看着主子不甚在意的神色,有些黯然地低着頭。
蘇思曼笑了笑,撫慰地拍了拍碧璽瘦弱的肩膀。
有些事自己不說,但心裡是有數的,碧璽實是太過擔心自己了,還當自己是從前那個全然不知事的傻瓜公主麼?只是眼下還不能告訴你,怕你被嚇壞:你主子現在這個身軀裡裝的是一個來自異世的現代人的靈魂,早已是脫胎換骨了。
“碧璽,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有心尖尖上的人了?”蘇思曼擠擠眼笑道,有意引開話題。
碧璽蒼白的麪皮立時浮起兩朵紅霞,有些忸怩地糾着指頭,搖頭搖得好似撥浪鼓,不住否認:“沒!沒有!絕對沒有!”
“你不老實,”蘇思曼板起面孔,作出十分嚴肅的模樣來,“我明明聽你在夢裡跟他說着肉麻的情話兒,這會子倒不肯承認了!”
碧璽大駭,原本紅彤彤的小臉蛋變得刷白,兩隻大眼睛驚懼地睜得老大,“什麼?!我說胡話了?!”
“唔,是啊。”蘇思曼眼望天,眼珠子轉了兩轉,餘光卻睨着碧璽,本是想逗逗她,哪裡料得到她竟會如此驚慌失措,真不曉得她瞧上的哪家的公子?估計來歷不小,不然她也不會如此着緊吧?
“……”碧璽嘴脣哆嗦了一下,沒吱聲。
蘇思曼瞧她攥在手裡的袖角幾乎要被扭爛了,自己就想尋個開心轉移一下注意力麼,實在沒必要弄得傷處還未好全的碧璽如此憂心焦躁,罪過罪過了。略一斟酌,道:“唉,也不知你夢裡那位天哥哥地哥哥的,究竟是哪位公子爺,主子我本來還想打聽清楚了,還求太子爺幫你賜婚咧,既然你不願說,我便不瞎操心了。”
聽主子如此一說,碧璽似乎鬆了口氣。趕緊側身替主子倒了杯茶,遞給蘇思曼時又小聲問道:“公主,奴婢真的……胡言亂語過麼?可還有旁的人聽見?”
“你那時候腦子燒糊塗了,說些胡話也難免,瞧你緊張的模樣,我都聽不清,外面人哪裡聽得清!就別胡思亂想了,呃,哪天你要是覺着時機成熟了,將你那位天哥哥地哥哥的帶來給我瞧瞧,主子我好替你做主,可不能叫我家的碧璽丫頭吃了虧!”前面幾句說得還算嚴肅,說到後面幾句蘇思曼卻忍不住笑了起來。
“公主又取笑奴婢……”碧璽嘟着嘴道,臉上又是高興又是忸怩。
果然是墜入愛河了嘛。
晚間早早地用完晚膳,蘇思曼近幾日一直繃着的神經稍稍鬆懈了些,連日來的好天氣似乎要到隔斷期了。天邊雲色暗淡,鉛灰的雲層低低地壓着,空氣裡也隱隱有絲絲涼意在蔓延。
蘇思曼正倚着大理石柱瞧着天邊風雲涌動的暗沉發愣,小雨開始淅淅瀝瀝。不多時,雨勢增大,天地間雨霧滂沱,蒼茫一片。北地的深秋難能見到這樣的大雨,都道一場秋雨一場涼,蘇思曼靜靜立在走廊裡,不知何時肩上披了件披風,她竟渾然不知,只是癡癡望着這雨幕發癡。
她在想一些現代時發生的事。
想她跟程勳學長初見時的那個大雨傾盆的夏日。她瑟縮地躲在樹下避雨,頭髮絲上滴滴答答地不時滴落一大滴水珠。遠遠地看到一個人撐着傘向她走來,他們隔着漫天的大雨,她看不清他的面容,看不清他的表情,等她猛地省到零散打落在自己身上的雨滴竟然消失了,她愕然地擡頭,發現那個面容英俊,態度溫和的青年男子就撐着傘站在自己面前,大半個傘面向自己這邊傾斜着。
的確有幾分浪漫吧?自己那時候狼狽透頂了,也許就是那個時候對程勳學長一見傾心的。不知道他在現代過得好不好?原以爲暗戀了程勳好幾年,這輩子都不會變心,哪裡想得到才穿越到異世幾個月,那一點點執念便已動搖。
樑少鈞若是也有程勳一半的溫柔體貼,唔……
胡思亂想什麼!蘇思曼胡亂地搖搖頭,將亂七八糟的思想統統驅散。再看向這片雨幕時,蘇思曼有些呆住了。
大雨滂沱中的那抹傲然錚錚的紫色身影,分明是——
樑少鈞!
蘇思曼驚愕地瞧着他,幾乎是目不轉睛,天氣這般惡劣,而且天色也已晚了,他來做什麼?可不要淋溼了,身子纔剛剛見好,千萬別又病倒了。心裡轉動了無數個念頭,蘇思曼腳下似乎被什麼粘住了,只一手緊緊扶着大理石柱,一動不動望着他。不知怎的,眼窩一熱,竟有些想哭的感覺,她分明看到了他清瘦秀美的面容上淡淡的怠倦和喜憂無著的恬適。
隔了好幾日,他終於來看她了,可知她都望眼欲穿了麼?
“下這麼大的雨,你怎麼……”待他到了近前,她才結結巴巴道,臉咻地緋紅。
“剛剛去嘉恆殿,順道過來看看你。”樑少鈞淡淡道,隨手抖了抖袍子上的細水珠子。撐傘的小太監收了傘,替主子將披風取下來,輕輕撣了撣搭在胳膊上。
“淋溼了沒有?”蘇思曼踱到他身邊,伸手輕輕拍掉了他臂上沾染的一點點水漬。
“進去吧,你也不怕在外面着涼。”他說,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下廊外漫天的大雨。
兩人進了內殿,小太監知趣地低頭悄悄走在後頭,將傘和披風一併交給了香兒。
“用過晚膳了麼?”坐定後,蘇思曼問道。
“還沒。”
“那我吩咐廚房做些,不知太子殿下想吃些什麼?”
“做些清淡的便可。”樑少鈞倒是不怎麼挑。
蘇思曼吩咐了廚房做晚膳,底下的奴才們一對眼,領了命喜滋滋地下去了。呀,太子殿下要在儲香閣用晚膳呢,估摸着今夜……呵呵,得勤快些纔是呢,好事,好事!
奴才們個個喜形於色,伺候得格外勤快,蘇思曼瞧着他們一個個臉上恨不能貼出個喜字來,狐疑不止,礙着太子爺在旁邊呢,不能逮着他們問問清楚。
蘇思曼因已用過晚膳,只在一旁作陪。多虧了她素日裡對菜品多有研究,總算也沒負了她吃貨的名頭,親自給樑少鈞佈菜時總能將一道菜介紹得有聲有色。樑少鈞吃東西時樣子忒斯文,一看就是教養極好的。每樣都吃一點點,品嚐一下,不會像某人一樣,覺着哪個菜好吃就盯着看着,恨不能將盤子端到面前,臉杵到盤子裡去。
其實光看着樑少鈞吃東西也挺享受的,尤其是看他將菜放進嘴裡時,面上若有若無的淺笑,似乎總有些淺淺的享受在裡頭。唔,看他吃東西真的很享受,大抵秀色可餐也就是如此吧?
用完晚膳,撤掉了碗碟,蘇思曼有些無措了,外面天已經完全黑了。他不會就要走了吧——跟他在一起哪怕不說話都是好的,真希望他再多待會兒……
樑少鈞接了香兒遞來的溫熱毛巾輕輕擦了擦嘴,隨手將毛巾放在托盤上,目光無意似的掃過蘇思曼的臉。
“外頭還在下雨麼?”樑少鈞側臉問小太監。
“回殿下,大雨未歇,似乎沒有消停的意思。”小太監朝窗戶外一望,答道。
“殿下……”蘇思曼張張嘴,偏又不知該說什麼好。
這時一道天閃劃破天際,窗戶紙閃得煞白了一下,雷聲隆隆,蘇思曼臉色一白,餘下的話便咽在喉嚨裡。
“別怕,今晚我就在這裡陪着你。”他說。
還是那樣溫雅的語調,淡然的氣韻,她卻像聽到了這世上最甜蜜的話語,頭低得不能再低,耳根子都發燙。
他說他今晚要陪着她啊,難道他知道她害怕下雨打雷麼?原來他素日淡薄的性子,內裡僞裝着一顆溫柔體貼的心麼?她心底裡一陣感動激越,眼眶熱熱的,幾乎落淚。
懂事的奴才們早已將沐浴的熱水、玫瑰花瓣和各色香料準備齊全,梳洗妝弄花費了不少時候。
蘇思曼在宮女們的服侍下着了粉色絲綢的薄袍,質地高雅,手感迷人,輕飄飄貼在身上。左邊肩膀到脖頸處斜斜地綴了一排紫色流蘇,頂處綴了小指大的珍珠,粒粒飽滿,燭光裡隱隱熒光耀然。因袍子上未有對襟扣,只在腰間繫了條極寬的淺紫色腰帶,領口顯得有些低,將她胸前的豐滿半遮半掩着呼之欲出。蘇思曼臊得臉通紅,現代時她胸前哪裡有這樣波濤洶涌的壯觀景象,頂多就是放大一號的旺仔饅頭嘛。羞死了,蘇思曼整了整腰帶,將兩襟往裡攏了攏,總算將滿園春色遮住了。
坐了一會,聽到有悉悉索索的腳步聲漸漸向臥室這邊來了,蘇思曼趕緊又攏了攏衣服,端正了一下坐姿,低眉順眼等着樑少鈞。
樑少鈞着了身純白的寬鬆袍子,腰帶有點鬆垮垮,蘇思曼偷眼瞧了一眼,真擔心哪……唔,那腰帶可千萬別散開了,羞羞羞!
總算好,直到他到了牀前,腰帶也沒掉,謝天謝地!
“時辰不早了,安歇吧。”樑少鈞說着,已經到牀上了,身手很敏捷麼。他在牀的外側躺了下來。
蘇思曼臉上又是一臊,伸手正想去將燈滅了,手卻被樑少鈞捉住了。
咦,這個人……難道這麼重口味,竟然要開着燈和她那啥那啥?!捂臉!羞死了!
“睡吧。”樑少鈞稍稍使力,將她手臂一扯,蘇思曼身子不由自主倒向了牀上。
見鬼!在腦袋挨着枕頭的前一秒,她看到什麼了?屏風旁邊竟然坐着那個跟樑少鈞一起來的小太監?!!
太過分了,人家好不容易圓房,該死的小黃門守在那裡做什麼!擦了,什麼破規矩,竟然學日本幕府麼?
沒病也慎出病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