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思曼搡了搡丁小強,看了看那兩個晃晃悠悠的官兵,朝他使個眼色,意思是咱們跟着他倆。丁小強會意,點了點頭。
兩人裝作若無其事地也晃晃悠悠跟在後頭。蘇思曼心裡早已打定了主意,趁兩個官兵不注意時,將包袱搶回來。將那些金子藏起來,裡頭還有許多銀子可以使嘛,也不至於落得身無分文度日艱難啊。
只是眼下大街上人已經不少了,不怎麼好下手,蘇思曼決定到僻靜處再動作。
哪知道跟着跟着,那兩個說是要去交差的官兵走到一座大樓前,停住了步子。
蘇思曼仰頭一瞧,“翠玉樓”三個碧燦燦鑲金邊兒的大字晃得她眼花,就這麼一擡頭的功夫,那倆小子已經晃盪到窯子裡了!兩個站街的濃妝豔抹女親親熱熱地挽着他們往裡頭走,一面還揮着小手帕發嗲:“爺,好久沒來了,奴可想死你了!”“宋公子,這許久不見,可還好啊?”
聽得蘇思曼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蘇姐姐,那是什麼樓啊?好闊氣啊!”丁小強一臉沒見過世面的興奮。
唉,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啊,都這幾天出了這麼些烏七八糟的事,還有心思管這些。
蘇思曼只搖了搖頭,沒作聲。
見蘇思曼沒有回答他的意思,丁小強徵求意見似的道:“那兩個人進樓裡了,蘇姐姐,咱們也上去吧?”
蘇思曼扶額,面部表情極度糾結。逛窯子麼,小強童鞋顯然還太小了些,不能將他帶壞了,也不該讓他接觸這些煙花場所,她可不想落得個帶壞小盆友的罪名。從她愛湊熱鬧愛逗樂子本性的角度來說,她是很願意去窯子逗逗樂的,上一回雖去了趟秦月樓,可也沒調戲着美人不是。不過這回進去顯然不合適,她一個女的,唔,還帶一手裡拖把大刀的小屁孩——逛窯子合適麼?
丁小強瞧着蘇思曼臉上那複雜深沉的表情,知道自己問錯話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拍了拍手裡那口大刀,又搔搔頭,正要說話,蘇思曼已先他一步開了口:“小強啊,那樓是高級的酒樓,沒瞧見下面那些站門的姑娘個個都穿紅着綠的十分鮮豔麼,那是招待有錢人的地方。眼下我身上一個銅板也沒有,是進不去的。咱們就在下面等着那兩個官兵下來。”
“好。”丁小強又擺弄了一下他那口刀,一臉似懂非懂。
還好他沒再繼續追問下去,不然蘇思曼還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蘇思曼這時候才注意到,站在門口拉客的兩個*已經指着她和丁小強在竊竊私語了。
綠衫子的一個捏着娟子掩着嘴,笑着對紅衣服的道:“呀,姐姐,你看那邊,自從剛剛那兩位爺進去之後,那兩個人就咬牙切齒地站了好一會了。瞧見沒,那個小孩還拖着把刀,該不會是那兩母子來捉-奸了吧?”
“哎呀,還真是!我看那把刀可不輕!真瞧不出來啊,那女的看着年紀也不大啊,兒子竟然都那麼大了。怪事,宋大爺啥時候成親的,竟然兒子都能當小倌兒了,我咋不知道呢?”
“姐姐——”綠衫子扯了扯紅衣服的袖子,又湊近了點,“你怎麼不懂我的意思呢!他們兩個在咱們門前擋着,一個手裡還拿着刀子,咱們這生意是做還是不做了,客人一會都不敢進來了!媽媽可就要怪咱們不得力了,咱們可有得受的!再說了,如果他們母子真是來鬧事的,可不要糟了麼?”
“啊,經你這麼一說,還真是有道理!”紅衣服恍然大悟地一拍腦門,“我跟媽媽說去!”說着就扭腰擺臀進到樓裡去了。
蘇思曼離她們並不是很遠,聽得清清楚楚,氣得她是咬牙切齒磨拳霍霍。
還沒等她激動完,人家可動真格了,十幾個龜奴一涌而出,一個個手裡都操着碗口粗的大棍,那陣仗甚是波瀾壯闊!
丁小強有些傻眼地看着那夥氣勢洶洶的龜奴,傻頭傻腦地問了一句:“蘇姐姐,他們拿着大棒槌是要去做什麼?”
“別多問,快跑!”蘇思曼腦子轉得快,拎起丁小強後領子就撒丫子狂奔。
她才一拔腿,後面那幫子龜奴就可着勁兒追了上來。
媽喲,這奇葩的世界,爲毛線連妓院都這麼強悍,敢當街追人耍橫!蘇思曼只恨自己沒多長出一條腿來,再次下定決心,有機會一定要學輕功!
那幫子龜奴一連貓追耗子似的追了他們一路,蘇思曼看到街邊一個狗洞差點沒想直接鑽進去。那幫子龜奴大約是覺得穿得跟包子似的蘇思曼跑步的姿勢很有趣,慢慢吞吞撒着蹄子追了兩條街,大約終於膩歪了,這纔沒事兒一般晃晃悠悠往回走。這一番折騰,可沒把蘇思曼的一把老骨頭累散了架,扶着牆七喘八喘的,好一陣才緩過來。
蘇思曼正喘氣喘的歡騰,肩上被什麼輕輕拍了一下。
“小強,別鬧。”蘇思曼一邊喘着粗氣,一邊晃了晃肩膀。
“呵呵,沒打算鬧你。”
回答她的卻不是小強,而是另外一個好聽的男聲。蘇思曼大吃一驚,牆也不扶了,身子跟截彈簧似的一彈就繃了起來,看着眼前白衣飄飄的青年公子,微微張着嘴,誇張的表情,加上被汗水浸溼的一綹頭髮粘在額頭上,她眼下這副模樣可謂是滑稽之極。
果然,白衣公子在看清她這張胖胖的白裡透紅的表情豐富熱汗津津的臉時,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他笑起來兩隻眼睛彎彎如同上弦月澄澈明淨皎潔無暇,墨黑的眼珠蘊着層層暖意,如三月日光般暖人,露出的牙白得如貝殼,整整齊齊排列着。蘇思曼還沒見過哪個男人笑起來這麼純粹這麼好看呢!他一個大男人,怎麼可以長得這麼好看呢!
真是沒天理!
如今回想起來,她當初穿越時提的四個要求之一就是身邊要有好多美男,鶴半仙這事辦的倒是靠譜,自從她穿越之後,遇到的美男可真夠多。可是爲毛線她自己就長得那樣寒磣,連泡美男的資本都毛有啊啊啊啊!氣死了!
“怎……怎麼……是你啊……”蘇思曼習慣性地見着美男就大腦神經短路,說話說不連貫。
“姑娘好記性。”一身白衣的皇甫公子微微一笑。
“昨日多虧了公子相助,小女子又怎敢這麼快就忘?”蘇思曼話還沒說完,自己就感到彆扭了,她這副寬厚的身板兒也敢自稱“小女子”,着實有些貽笑大方,怪難爲情的。
其實蘇思曼還想說,團圓節那夜你幫了我大忙,還沒好好謝謝你呢,我可一直記着。不過這話要是說出來,太那啥那啥了,所以她決定裝矜持,話到嘴邊改了說辭。在花癡症發作的當兒,她還能騰出點理智來考慮這事兒,她真心覺得自己進步不小。
“你怎麼知道是我出的手?”皇甫公子有些詫異地揚眉,狹長的眼微眯着。
“呃……公子儀表不凡氣質翩翩,而且十分面善,”聽蘇思曼如此說,皇甫公子面上笑意越發濃了,蘇思曼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頭,然後吐出了令人哭笑不得的三個字,“我猜的。”
“你們怎麼還敢在街上亂晃啊,不知道官府的人正在抓你們嗎?”皇甫公子斂了笑意,正色道。
“是啊,怎麼還能在街上晃呢……我的錢還在姓宋的手裡,不拿回來我跟小強喝西北風去啊……”蘇思曼喃喃,突然想起來什麼,她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臉上又有些激動,“皇甫公子,你是不是住在州府老爺那裡?”
“是啊,怎麼了?”皇甫公子挑了挑眉。
“皇甫公子,能不能幫我打聽一下監獄在哪裡?我的丫鬟卿染可能被抓進官府了。”可能真是因爲皇甫公子已經兩度出手相助,應該是有副俠義心腸,蘇思曼總覺得他會幫忙的。而且,雖未能見得他施展武藝,可團圓節那夜和昨日他出手快而準,命中率百分百,身手顯然不凡,頗有造詣。
果不其然,白衣翩翩氣質灑脫的皇甫公子二話沒說很瀟灑地答:“可以,我幫你問問。”
蘇思曼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要是我那丫頭不在牢裡,那很可能是被那個膿包臉弄走了,勞煩皇甫公子打探一下。”
“嗯。”皇甫公子點點頭,道,“我出來時就聽黃大人同他府上的幕仲在說,要全城搜捕,畫畫像緝拿你們。你們還是不要在街上逗留太久的好。”
皇甫公子話音才落,就見不遠處出現兩個官兵,一個在刷牆,另一個開始往上面貼告示,告示旁還粘了幾幅畫像,白紙黑字,很是分明。蘇思曼一眼就辨出畫像上的六人正是伽赫哲那哥四,還有自己和丁小強。
蘇思曼真是不得不佩服此地州官的辦事效率,真特麼太快了!
皇甫公子眼風一掃,也瞧得分明,道:“你們同我來吧,暫時住我朋友家,應該不會出事的。”
“好。”蘇思曼想也沒想,立即回答。
這時候蘇思曼已經沒心思再去想她的金子銀子了,還是保命要緊啊!
路上蘇思曼心裡多少有些不踏實了,平白無故的,爲什麼這個萍水相逢的人會幫自己呢。她之前多次被別人以幫助的名義暗算過,多少長了點心眼。雖然眼下是美色當前,可也不能太輕信了人家。打了N遍腹稿之後,蘇思曼十分委婉地道了一聲:“皇甫公子,你這樣幫我們,我真是不知該如何謝你。”
“沒事。”皇甫公子笑笑,頗不在意。
“皇甫公子,你爲何如此幫我們呢?”蘇思曼終於還是耐不住性子地發問。
“這個嘛,暫時保密。總之,你放心,我決沒有害你的意思。”
“哦……”尾音拉得很長,顯示了蘇思曼心裡有些不甘,對這個答案不甚滿意。可皇甫公子也沒再搭話,顯然是並不想作答。
又走了一段路,越走越僻靜了,靜默了好一陣,蘇思曼覺得有些憋悶,心裡彆扭得慌,忍不住開口道:“皇甫公子,斗膽問公子名諱字號。”
“我叫皇甫崇,字重蓮。”
原來他叫皇甫崇,皇甫崇,嗯,不錯,不錯……蘇思曼在心裡默唸了幾遍,偷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