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明媚燦爛,春風如細,土潤苔青。
皇輦浩蕩,貴族大家馬走如龍,七色彩轎盈天蓋頂,金鈴玉佩微微搖曳之聲,徐徐蜿蜒而至仙氣煙籠的三靈山。
三月三的春祭輕鬆愉快,皇家寺院中供奉着三十三樣的春花品種、三十三樣的香茶青果、三十三樣的色彩綢緞,跪拜奠酒……然而那些一套又一套的都是禮官的職責。
第一天是皇帝帶着三公重臣入寺,第二天是後宮的男眷,第三天才是貴族大家。
三月三在民間也叫做男兒節,這一天男兒家最熱樂。只有這一天,年輕男兒家都可以帶上美麗的面紗,花枝招展,不需要爹、娘、妻主陪同出門春遊。
已婚男子綰髮釵環珍貴,未婚男兒輕衫濃妝輕束髮,涇渭分明,成羣結隊,鶯歌燕語,扶風如柳。
貴族家的良家子帶着小幺子出門踏春賞花畫柳,青苔碧水,山巒清秀,風姿華美,各顯青春嬌媚,只爲終生一事。若然讓皇族貴族女兒看上了,不需要理會自己的正庶出身,月老紅線,兩情相悅,媒人上門提親,結爲連理。若然命中富貴被皇帝看上,便可以飛上枝頭變鳳凰。
只不過,東方輕空這個皇帝是男人,無前例,後宮無一人,良家子不做癡心妄想,貴族女子垂涎三丈。所以,這幾年的三月三,風雅女子上山出遊比男子還要多,說不定自己能被這個國色天香的男皇帝看上,成爲袍下之臣,牡丹花下,即使一夜暴斃也甘願。
以前女皇陛下高調,喜歡出遊,滿城皆知的轟動;而東方輕空低調,早晚都是隔着厚紗水晶簾子,身子末梢影子皆不見。浪蕩女子只頓足,恨無縫可鑽。
不能打皇帝的主意,男兒的目光就看向了世子殿下。
高高在上、容貌明麗、白衣出塵、笑容淺淺的世子殿下,被誤認爲是天下男兒最理想的妻主。
不過,當看到世子身邊八人大轎子中落落扶轎走出的黑衣清寂、舉止溫雅的男子,任是驕傲自信的良家子都羞得紅霞巧臉遮絲帕,一瞬間覺得自己俗不可耐了。
那個男子褐色的長長古簪挽起烏黑的頭髮,幾絲順落到肩上,貼着胸前衣服上的暗裡紅色珍繡祥雲圖案,一雙柳眉鑲嵌着紅毫耀目,襯着國色雪膚,一點朱脣紅如臘冬紅梅,不知如何會看得人心中蕩然一空。
清透靜眸中的淡然神韻,輕輕一瞥,流空若無。
那個男子的氣度氣質,他們就算是修煉千年都比不上。
陌清越靜眸一掃,真正看到的只有三個字:御國寺。
絕色靜悄悄地跟着他身後,一點也不奇怪,貓兒喜歡腥味,“和尚”就是喜歡寺院。
陌清越踩着磨平的青石,自身的黑衣襬動便穿過寺院山門。陌清越一路向前,不需要任何人引路,彷彿對這寺院的大殿的香火和小穿堂的肅靜都非常熟悉。
寺院北向,穿堂而出,寂靜的一處香舍,一華蓋沙沙的古樹。
樹身斑斑,刀刻如麻。
陌清越突然手心撫摸着古樹,手指劃過樹身的紋理,衣身拉起纖細,靜靈的眼神立刻充盈着瀲灩的光芒,彷彿就在那一瞬間,空寂的陌清越有着人間癡情的味道。
“你在幹什麼?”絕色看不出這棵樹有任何的神奇。
“我的父後,他小時候經常住在這裡,這棵樹下,把不開心埋了。”陌清越蹲在樹下,撥開長草苔,一寸下黃泥地露出一角堅硬,挖出來是有着精緻花紋的暗紅色盒子。陌清越一直低着臉,仔細摸去盒子上面的泥巴,捧着盒子,手指微微顫抖,聲音同樣顫抖:“父後,是因這而死……”
絕色抿緊脣。
陌清越已經打開盒子。
暗紅色的盒子,裡面墊着絲絨布料,最上面是一對小巧別緻銀鈴。
銀鈴上刻着字:吾輕兒
盒子裡面都是摺疊四折的紙條兒,有些字歪歪扭扭,有些字端正,有些字卻清秀,厚厚的一片白雪。絕色抽了幾個握着手心:
“佛祖,求求你告訴父後,我想他,叫他不要生氣。他一生氣就會留下我一個人在這裡o(>﹏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