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太極殿內。
“夏侯公已經很年邁了,往後,你要更多的幫助他,接替他手裡的差事,這中軍的操練,是不能中斷的,雖說如今四周都沒有什麼外敵,但是中軍不能失其銳!”
曹髦對坐在他身邊的羅憲如是說道。
羅憲只覺得有些離譜,臉色格外的複雜。
他在大魏都快混成中軍的領袖了。
再混下去,怕不是要執掌整個中軍?!
此刻,羅憲甚至都有點想不起當初自己來洛陽的目的了,當初自己來洛陽是爲了什麼來着??
曹髦卻很是認真的說道:“中軍諸事,你定要盡力!”
“唯!!”
羅憲回答的很是堅決。
曹髦對各地的軍隊進行了一定程度上的裁減,保留精銳,其餘軍戶解散回家,世兵制的危害歷歷在目而中軍也從當初誇張的二十萬精銳的規模,減到了十萬人左右。
曹丕時期的中軍差不多就是這樣的規模,後來司馬家因爲不放心各地的將軍們,纔開始瘋狂的暴兵,增加中軍的規模。
結果地方也暴兵,導致大魏的軍隊數量來到了一個極爲誇張的地步。
維持這麼龐大的軍隊,對國庫的負擔極大,而且很沒有必要。
常備軍隊太多是搞不了經濟的。
至於爲什麼羅憲能不斷的升官,甚至還是這種核心的官職。
那是因爲羅憲的出身。
羅憲不是北人。
曹髦爲了壓制本土的大族,就只能去多用一些外地人,蜀人和吳人在北方都沒有根基,可以提拔。
況且,這兩者都已經滅亡了,吳尚且不敢說,至少在蜀,魏的統治已經有了基礎,百姓們過的比以往好,沒有了頻繁的戰事,大多都擁有了耕地,沒了人頭稅,安居樂業那邊的造反者越來越少。
就是有大族帶頭謀反,跟隨他們的人也幾乎沒有了。
有好日子過,沒有人會去懷念前朝。
因此曹髦也更傾向去用一些蜀人,當今廟堂裡的蜀人不算少,地方上也出現了不少蜀地出身的太守。
這些人跟北方大族不是一夥的,曹髦能放心去用。
當今中軍的夏侯獻已經非常年長,已經沒有辦法披着甲冑去參觀軍隊了,如今曹髦放在中軍的左右手。
分別是李昭和羅憲。
李昭是曹髦最初的侍衛隊長,是曹髦的絕對心腹之一,這些年裡四處作戰,立下多次功勞,官拜將軍,獲爵,另外一個則是羅憲。
往後的中軍統帥,曹髦可能還會再找個可靠的宗室來擔任。
曹髦這次找羅憲,是因爲近期內有人稟告又有人開始擠破頭往中軍跑,給自己鍍金,曹髦就希望羅憲能加強操練,勿要讓害蟲靠近中軍。
羅憲再三保證絕對會嚴格督促中軍操練,這才離開了太極殿。
在他離開之後,張華拿着西北的戰報走了進來。
“陛下,這是馬隆令人送來的。”
馬隆所送來的,正是樹機能擊破賊寇的事情,對此,曹髦沒有任何的意外。
作爲歷史上最大的賊寇頭目,樹機能打不過這些人就怪了。
隨着阮籍等人的推動,各地已經開始了教化的第二步。
曹髦的教化分三步,第一步是分散他們,分配公田來安置他們,這第二步就是改姓易風。
而最後的第三步嘛,自然就是鼓勵通婚。
走完這三步,當今這些北方各族基本就沒什麼了,可這並非是一勞永逸的辦法,就說先前的拓跋部,他們被擊破之後,部內各族逃亡,有人跑到了丁零那邊,據說已經開始了再一次的塞外爭奪戰。
曹髦覺得,這可能是柔然人要提前出現了。
歷史上的柔然部,是在四十多年後,從內亂的拓跋部內分離出來,開始攻打極爲遙遠地區的胡人,隨即逐步佔據整個草原。
而這一次,曹髦加快了拓跋部的滅亡,內亂比歷史上發生的更早,分離出來的部落會繼續在塞外開始“吃雞模式”,最後的的勝者將成爲新的勢力,來填補大魏塞外沒有敵人的缺口。
或許他們不會再叫柔然,但這也是一種必然。
舊的勢力倒下了,新的勢力就會接替他的位置。
塞外的這些傢伙,曹髦就不管了,目前曹髦要解決的是境內這些人,至於往後的塞外之敵。
無所謂,羊祜會出手的!
“送去兵部,讓他們按着軍功進行封賞。”
“唯。”
張華將戰報送給了一旁的近侍,讓他前往送去。
自己則是留在了曹髦的身邊。
“陛下,扶南國的質子到達洛陽已經有三日了,不知何時接見?”
朱應等人前往扶南國之後,就將那邊的太子給送了回來。
效率還是挺高的。
而對扶南國,曹髦還有不少的想法。
他沉吟了片刻,“這樣吧,你且將他接到東堂,朕稍後便過去。”
張華領命而出。
扶南國雖然是小國,但是人家的航海技術還是非常不錯的。
這幫人立國也很早,早期是母系社會,多立女王,到東漢時期開始向中原朝貢稱臣,到如今已經蛻變成了真正的國家。
他們在內部已經結束了部落制,形成了君主集權制的早期雛形,其君王可以委派官員,直接治理各地,可他們的官員卻是世襲的,故而只能算是雛形。
他們跟天竺,中原都有多次的往來記錄。
尤其是跟中原,扶南國的國力在東南亞算是比較強的,畢竟是當地最早有記載的古國,但是跟中原的差距還是非常的大,吳國那樣的大船,他們反正是打造不出來的,不然也不至於給吳國低頭哈腰的,還要派人朝貢送禮。
曹髦希望通過他們與天竺那邊的來往聯絡,從海面上跟天竺取得聯繫。
這個天竺並非是指貴霜,而是泛指印度地區,跟扶南國有往來的,應該是晚期的百乘王朝。
在三國時期,印度那邊也是南北兩大國領着小弟們對峙,北面是貴霜,南面是百乘。
可是在四十多年前,百乘滅亡,分散成了一個個的小國,南邊開始大亂。
曹髦對那邊的情況所知道的也不多,只能是通過扶南國來了解些情況。
而對扶南國的態度上,曹髦心裡還是覺得這裡作爲港口是真不錯
能實控當然是最好的,但是就以如今扶南內部的制度來說,若是大魏強行要派遣官員進行治理,一定會引起上下皆反。
因爲對方還保持着貴族世襲官員,大魏派人過去就是跟對方搶權。
曹髦又下令讓另外一人前來。
這人,自然就是陸抗了。
陸抗是直接前來西堂。
他還沒來得及多說幾句,曹髦就示意他跟上自己,直接帶去了東堂。
陸抗雖然穩重,實際上他的年齡並不大,他可比鍾會還年輕嘞!
曹髦跟他的關係也算是愈發的親近,已經從傳統的那種君臣關係更進了一步,兩人猶如好友,私下裡曹髦更是對陸抗直呼其名。
臣子跟臣子之間直呼其名,這是一種羞辱。
但是皇帝對別人直呼其名,那是應該的,但是皇帝的直呼其名也分兩種情況,第一種是格外憤怒,以訓斥的口吻直呼其名,另外一種就是以親近溫和的方式,這種更能彰顯君臣之親近。
陸抗尚且不知道皇帝忽然召見自己的原因,但是看到曹髦沒有說話,他也就沒有詢問,只是跟在曹髦的身後,兩人一前一後的走進了東堂內。
“臣範得拜見陛下!!”
範得是範尋的兒子,是他的繼承者,但是這位繼承者的年齡略微有點大。
他比陸抗和曹髦都要年長的多。
曹髦笑着開了口,“且起身吧。”
範得皮膚黝黑,身材矮小,而面相卻有些精明。
在曹髦的凝視下,他的臉上很是自然的出現了假笑。
曹髦坐在了上位,笑着對範得說道:“聽聞在後漢之時,你們也曾朝貢獻禮,既是知道禮儀的國家,又爲何要向東吳朝貢呢?”
範得愣了一下,這位皇帝看起來笑呵呵的,怎麼開口卻是有點發難的意思?
他趕忙解釋道:“是因爲離開中原太久,不知道神器更易”
曹髦點頭,算是認可了他這個說法。
他又問道:“扶南王既然接受我大魏之王印,那不知該派多少人去給他送印開府啊?”
範得再次沉默。
送印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開府。
開府是一種賞賜,是給予大臣們的一種特權,開府就是可以組建自己的班底了,可以合法的擁有自己的臣子了。
故而在禪讓套餐裡,第一個套餐就是要先開府,若是連自己的直屬大臣都沒有,又如何能篡位呢?
現在曹髦說是要賞賜範尋,給他開府,可問題是,範尋本來就是當地的大王,需要開府嘛?
曹髦這明顯是以開府爲由,派人去充當範尋的幕僚和大臣,以干涉當地的事情,加強對扶南的控制。
派多少人前往開府,甚至都不是要不要開府。
這也表露出了皇帝的態度。
陸抗眯了眯雙眼,低着頭,不作言語。
範得卻已經開始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