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光線柔和的臥室裡,楚歡身着淡藍色碎花睡衣靠靠在牀頭,笨拙的身子微側,手裡拿着一枚面值一元的硬幣,嘴裡低聲念着:
“正面就回去,反面就不回去!”
手腕輕揚,硬幣從掌心飛出,在半空中劃下一道優美弧線,落在柔軟而素淨的牀單上,她似水的眸子裡劃過一抹失落,蹙了蹙眉,抓起硬幣,再扔一次。
一連扔了三次,兩反一正。
她輕嘆口氣,有些不甘心地抿了抿脣,垂眸,手扶着腹部,讓肚子裡的安安和苒苒做決定:
“安安,苒苒,你們要是想回去見外婆,就舉兩隻手,要是不想回去,就舉一隻手。”
肚子被踢了兩下,像是安安和苒苒的迴應,楚歡輕輕一笑,歡快地說:
“安安想回去,苒苒不想回去,是嗎?既然如此,媽媽就送安安回去,再帶着苒苒回來。”
話音剛落,又被踢了兩下。
楚歡一臉恍然,笑得更加的燦爛:
“苒苒也想回去嗎,那就太好了,我們回去找外婆,不過,我們要先去S市,就是來之前,我們住過一個月的那個城市,去那裡你們的蘇阿姨。”
【安安和苒苒很鬱悶地不再搭理媽媽,他們剛纔是說不想回家的,可他們的媽媽卻故意誤解他們的意思。
他們還想留在這裡吃水果的,可是他們的媽媽爲了見那個討厭的爸爸,要帶他們回A市,嘴上說着是回去看外婆,實際上,他們知道,她是回去看那個討厭的爸爸。】
見安安和苒苒都不再發表意見,楚歡輕撫着自己已經圓鼓的肚子溫柔地說:
“安安,苒苒,媽媽給你們講了故事就睡覺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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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墨晉修都準備飛過去接楚歡的了,又突然接到程景淵的電話,說楚歡已經答應,明天跟他們一起離開那個鎮,先去一趟S市,然後就回A市。
墨晉修聽他如此一說,又打消了今晚前去的念頭,怕自己這一去再惹惱了楚歡,她再不回來,就得不償失了。
次日,楚歡等人帶着許多新鮮的櫻桃、枇杷、桃子等水果來到S市,上機前,程景淵給蘇琳打過電話,告訴她,他們下午二點半左右,就能到靜安醫院。
下午二點二十的時候,蘇琳給程景淵撥了一個電話,得知他們幾分鐘後,到達醫院,她對兩名護士叮囑了幾句,去醫院門口等他們。
剛出電梯,就見一男子抱着一名大約五六歲的小男孩兒從門口跑進來,嘴裡喊着:
“醫生,急診,這小孩子需要馬上手術……”
看清那男子的面孔時,蘇琳眸色一驚,腳步,驟停……待她從驚愕中回過神來,那男子已經跟着醫護人員進了電梯,趕去手術室。
手術室外,範東眉峰緊擰,焦急地看着手術同意書,對其護士說:
“我不是這小孩子的家屬,剛纔,我是在路邊碰巧遇上他的,手術費用我可以替他交,但這字,我不能籤,你們應該先做手術,然後想辦法聯繫他的家屬。”
“先生,您要是不簽字,那這手術,我們沒法做。”
範東好眉頭擰得越發的緊了一分,看護士的眼神比剛纔多了一分凌厲,極可能用溫和的語氣,耐着性子解釋:
“我是真的不認識這小孩子,這字,我不能籤,但這小孩子被車撞到,我以雖然外傷不嚴重,但我懷疑他撞到了內臟……”
“他真的不認識這小孩子,小敏,你告訴劉主任,先給那小朋友手術,我立即想辦法聯繫那小朋友的親人。”
蘇琳從電梯裡出來,正好聽見護士小敏與範東的對話,想也不想,快步上前爲他作證,小敏爲難的皺了皺眉,又聽蘇琳說:
“有什麼後果,我來承擔,救人要緊,你快去。”
“好,我明白了。”
那護士答了聲,轉身走進手術室。
蘇琳正打算轉身離開,卻被身旁的男子叫住:
“蘇小姐,請等一下!”
熟悉的聲音,陌生的禮貌,那聲‘蘇小姐’讓蘇琳驚愕轉頭,眸色詫異的看着兩步外的男子,襯衣西褲,儘管剛纔抱那小孩子的時候,血染上了他襯衣,卻無損他的俊朗。
反而,讓蘇琳想起他曾經身爲醫生時的樣子。
“還有事嗎?”
蘇琳的心跳,有些許的不平穩,雖然當初墨晉修問她是否願意和失憶後的範東在一起,被她拒絕,但這個男人,終究是她喜歡了許多年的。
範東英俊的眉宇間噙着一絲困惑,清澄的眸光停落在蘇琳臉上,剛纔在一樓大廳,他不經意的一眼,正好看見她驚愕而怔愣的表情。
現在,她又替他作證,那樣的語氣,像是之前就認識他。
他只是失了憶,但並不愚蠢。
“蘇小.姐,我們之前,認識嗎?”
他臉上浮起一抹溫和的笑,凝在一起眉宇因爲那抹笑緩緩舒展開來,清澄的眸緊緊看着蘇琳,他有種直覺,蘇琳是認識他的。
只是,不知道爲什麼,她看見他,會裝作不認識。
蘇琳心裡微怔了下,有沒驚愕於範東的話,眸子閃了閃,不答反問:
“先生,你怎麼會這樣問?”
範東沒料到她反問自己,臉上的笑容滲進幾許歉意,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雙手遞出去:
“我叫範東,因爲年前出了一次意外失去記憶,對之前的事,都不記得,剛纔蘇小.姐那麼肯定我和那小孩子不認識,我就以爲,我們之前認識。”
蘇琳接過範東遞來的名片,聽見他話音微頓,然後又接着說:
“剛纔謝謝蘇小.姐。”
蘇琳無所謂的笑笑,語調溫和平靜:
“不用謝,範先生見義勇爲,我只是不想耽誤那小朋友的手術,我要去想辦法聯繫那小朋友的家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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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外面,兩輛出租車相繼在路旁停下。
車門打開,程景淵和白狼率先下車,打開後排的車門,程景淵和程景怡,楚歡一輛車,白狼則和顏洛橙同坐一輛車,一大部份水果,都放在他們那輛車上。
楚歡擡頭看了眼醫院大門,轉而問從另一輛車裡下來的顏洛橙:
“顏,你是一起進去,還是在這裡等着。”
相對她,顏洛橙和蘇琳不太熟,她剛問出這話,一旁的程景怡就主動說:
“楚楚,你和我哥進去看蘇琳吧,我們在這外面等着。”
這兩輛出租車,一會兒還要把他們送去酒店,除了帶給蘇琳的那部份水果,其餘的,都在車上,沒有卸下。
白狼聞言,眉頭頓時皺了起來,狹長的眸掃過手提袋子的程景淵,懶洋洋地道:
“楚楚,不如讓程景淵自己進去吧,是他要獻殷勤地給人送水果,你大着肚子,就別跟着進去了,醫院這種地方,病菌太多,不適合你去。”
他的話,楚歡不以爲然。
一旁的程景淵,卻聽了進去,想了想,說:
“白狼說得也有道理,醫院這種地方,你能不去,就別去,我先進去看看,蘇琳要是不忙,就讓她出來。她要是太忙,我把這水果給她,我們就走。”
“好,那程大哥,你自己去吧!”
楚歡沒有再勉強,程景淵的話,雖然是對她的關心,但也讓她心裡有了另外的想法,他們都不去,讓他自己去見蘇琳,或許他們之間,還真的擦出點火花來。
結果,一羣五個人,只有程景淵自己進了醫院,他們四個,都在外面等候。
還好今天天氣不是很熱,耳畔,有不時有涼風拂過,知道等不了多久,他們就沒有上車。
程景淵提着三袋子水果進了醫院,怕打擾到她工作,就沒有打電話,在前臺問了一名護士,聽說她去了十二樓,便乘電梯到上樓。
一出電梯,就看見蘇琳站在手術室外,她身旁,還有兩名男子和一名少婦,應該是病人家屬,他沒有注意看,眸光停落在她聖潔的白衣上,眸底浮起一抹笑,清潤地喊了聲:
“阿琳!”
蘇琳聞聲,轉頭看來。
她身旁的幾人,聽見聲音,也好奇的跟着看過來,當程景淵看清她左邊站着的那名男子轉過來的臉時,他眸色微微一驚。
居然是他!
蘇琳在看見程景淵的那一刻,眉心不自覺地蹙了一下,有些懊惱自己這一忙,竟然忘了之前通電話時,他說很快就到的事。
可程景淵的眼神看向範東的時候,眼角餘光,瞟到蘇琳皺眉,卻有了另外的理解,覺得,她是不喜歡他這個時候打擾她。
以至,他提着袋子的手,力度微緊。
面上的笑,也微不可察的僵了僵,大腦飛速運動,見蘇琳走過來,他先開口說:
“楚楚和景怡她們還在外面等着我,她大着肚子,不方便進來醫院這種地方,派我當代表,把這些水果送來給你。既然你忙,那我就不打擾你,先走了!”
程景淵把水果塞給蘇琳,也不給她說話的機會,轉身就走。
蘇琳一臉茫然,反應過來,他已經走到了幾步外的電梯前,擡手去按牆上的按鈕。
她心裡劃過一抹微澀,緊緊地抿了抿脣,垂眸看了眼手裡提着的三袋子水果,在電梯.門打開的剎那,脫口叫道:
“程景淵,等我一下!”
電梯.門,在程景淵身後打開,他轉過來的臉,俊朗清淡,面色平靜。
蘇琳小跑到他面前,呼了口氣,輕聲說:
“我也好久沒見楚楚了,她既然來了這裡,怎麼的,我也要儘儘地主之誼的。”
程景淵眸底閃過一抹疑惑,視線不着痕跡的瞟向幾步外的範東,見他的目光,毫不避諱的停留在蘇琳身上,他淡淡地問:
“方便嗎?會不會耽誤你工作?”
蘇琳搖頭:
“不耽誤!”
兩人一起乘電梯下樓,程景淵沒有問範東爲什麼在這裡,蘇琳也沒有提,只問着,他們這些天在水果鎮上,玩得開不開心。
看着程景淵那麼快就把蘇琳帶了出來,外面的幾人都有些詫異,楚歡微微蹙眉,想來他們連話都沒說上幾句,程景淵這傢伙,還真是的。
蘇琳和楚歡還是在A市的時候見過,那是三個多月前的事了。
那時,楚歡的肚子雖有些微的凸,但不像現在,成了圓球,而她的腰,也十足的成了水桶腰。
可是,她卻比之前更加漂亮了,那份即將做媽媽的女子纔有的獨特魅力和美麗。
蘇琳高興的拉着她的手,激動的說:
“楚楚,幾個月不見,你越來越漂亮了,已經六個多月了吧,雙胞胎就是不一樣……”
楚歡也很開心,打心眼裡的喜歡蘇琳,眉眼間雖然滿滿的幸福,卻羨慕的語氣道:
“我才覺得你越來越漂亮了呢,哪像我這水桶腰,看到你這苗條的身材,我都要羨慕死了。”
“楚楚,你這水桶腰一次,可是能換來兩個寶貝,多少女人盼都盼不來的。”
蘇琳調侃地說,眼裡真是滿滿的羨慕,她聽說了,楚歡懷的可是龍鳳胎,雖然現在生雙胞胎的多了,但龍鳳胎,卻是很少的。
幾個人聊了幾句,蘇琳問他們在S市打算停留幾天,聽說住一晚,明天就回A市,她高興地說,晚上她做東,請他們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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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歡等人住的酒店,還是上次她和顏洛橙住地那家,離機場有些遠,但那個地方很安靜,空氣很好。
晚上,蘇琳做東,請他們在一家環境優雅的餐廳吃飯。
飯間,楚歡悄悄觀察着蘇琳。
奇怪的是,之前,從她看程景淵的眼神和與他說話的語氣裡,分明覺得,她對程景淵,是有好感的。
可今晚,蘇琳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特別是,她去了一趟洗手間回來後,那種心不在焉的感覺,越發的明顯。
甚至,她喊了她兩次,她都沒有聽見,不知想什麼,想得入了神。
直到包間門外響起敲門聲,她才猛然回神,說了聲‘我去開門’立即起身,幾步走到門口去開門。
“蘇小.姐,沒打擾到你們吧!”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面龐,男人挺拔的身軀站在門外,隔着半開的門,面帶笑容,眸色溫暖的看着蘇琳。
蘇琳一雙眸子驚愕地圓睜,一時間,只是怔怔地望着範東,忘了回答。
剛纔,她去洗手間的時候,不巧在洗手間外,碰到範東,下午纔在醫院相遇過,晚上又有餐廳洗手間外相遇。
真不知,是緣份,還是巧合。
範東看見她,眼底閃過一抹微愕,隨即綻放出燦爛的笑,主動和她打招呼。
她沒想到,他現在,會找來包間。
包間裡,楚歡正把手放在肚子上,無聲的安撫着裡面踢騰的兩個小傢伙,冷不防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亦是驚愕。
擡眼看去,看見門外,挺拔而立的男人時,她臉上的驚愕,再次濃了一分。
他怎麼會在這裡,當初,不是說他去了H市的嗎?
門外,範東臉上掛着溫暖的笑,目光越過蘇琳,看了眼包間裡其他人,又重新停落在蘇琳臉上,無辜地說:
“蘇小.姐,我下午沒來得及跟你說聲謝謝,剛纔看見你回了這包間,所以纔跟過來的,沒想到,會打擾到你和你的朋友,對不起。”
蘇琳臉上閃過一抹尷尬,心裡,有些混亂,現在的範東,讓她一時難以適應,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擋在門口很不禮貌,不禁把門打開了一些,身子往一旁側了側:
“下午的事,範先生不必放在心上。”
範東臉上的笑燦爛了一分,擡步走進包間,自然地走到大圓桌前,大方的自我介紹:
“大家好,我叫範東,今天下午蘇小.姐幫了我一個忙,我很感激她,冒昧的打擾到了大家,不好意思!”
他這麼真誠坦然,他們若是怪他,倒顯得小家子氣了。
楚歡看了眼蘇琳,終於明白,她今晚的心不在焉,所爲何事了。
範東很健談,雖然下午才和蘇琳‘第一次’見面,但他卻對蘇琳,很有好感,不知爲什麼,她下午那善良的行爲,觸到了他心底最柔軟的一處。
他心裡,有種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情緒,就像下午,他碰巧看見那個小男孩被撞,他居然出於本能的做出一些醫生纔會在緊急情況下做的急救,還‘猜’對了,那小孩子真的傷了內臟……
他來了他們包間,就沒有離開的意思,一直找着各種話題聊,最後,還堅持要送蘇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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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只住一晚,明天就要回A市,他們只開了三個房間,顏洛橙和程景怡一個房間,程景淵和白狼一個房間,楚歡自己,一個房間。
回到酒店,已經夜裡十點鐘了。
楚歡打開門,藉着走廊裡的光線,把門卡插.進旁邊的卡槽,室內一瞬明亮之際,她卻因窗前那道頎長的身影而驚愕地差點尖叫。
剛纔開門的時候,她並沒有往窗前看,並不知道,這房間裡,‘藏’了一個男人。
她眸美猛地睜到了最大,心跳因爲那個不知何時就存在的闖入者而劇烈一跳,回過神來,心頭一股怒火上竄,以手捂着心口,憤憤地罵道:
“你神經病啊,知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楚楚,發生什麼事了?”
斜對面的房間裡,剛準備關門的白狼聽見楚歡的罵聲,連忙退出房間,兩步跑到她房門口,看見站在房間裡的男人時,他臉色大變,脫口質問:
“墨晉修,你怎麼在這裡?”
墨晉修無視白狼的話,似潭的深眸只是緊緊地盯着楚歡,眸底思念翻滾,緩步朝她走來,溫柔地說:
“歡歡,我不是故意要嚇你的。”
楚歡恨恨地瞪他一眼,卻在白狼的腳步踏進房間前,砰的一聲,把房門給關上了。
“楚楚!”
白狼不得已退後一步,險險躲過猛力關過來的門板,站在走廊裡,語帶怨氣地喊。
身旁兩步外,分別站着顏洛橙和程景怡,程景淵,他們剛纔聽見了墨晉修的聲音從房間裡傳出來,因此,對裡面的情況,並不擔心。
就算吃虧,也會是墨晉修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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