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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這裡有一位顧依岸小姐嗎?”顧依岸走向門口:“我是。”
“有你的花, 請簽收。”
三朵黃玫瑰,代表爲愛道歉。
沒有落款,不過顧依岸猜得到是誰。
連續五天都是如此。
“我跟許清分手了。”他在電話裡說。
“所以呢?”顧依岸腦袋斜斜地夾着手機, 手裡繼續忙着自己的事情。
“你能不能原諒我?”
“原諒?”顧依岸頓了頓:“你做錯了什麼我要原諒你?還有, 你現在是以什麼立場問我話, 師兄?前男友?”
“你出來吧, 我們談一談。”
“有什麼話就在電話裡說吧, 我很忙。”
“我在原地門口,你出來。”
顧依岸擡眸,黑色的卡宴在陽光下竟有些刺眼, 低頭看了眼時間,微蹙着眉往外走。
沐子謙搖下車窗:“上來。”
兩個人面對面坐着, 彼此沒有話語。
顧依岸一邊攪着咖啡, 一邊把沐子謙當成透明佈景, 偶爾擡眸掃一眼這家咖啡店的裝潢、設施、工作人員服務態度。
被她這種漫不經心的態度所激,沐子謙再也從容不下去。
“公司在這邊有房地產項目, 我這次來大概會待兩三天,你介意陪我逛逛這個城市嗎?”
“介意。”顧依岸回答得很乾脆,沒有絲毫猶疑,眼皮都沒掀一下。
心底劃過一陣刺痛,沐子謙自嘲地笑笑:“其實, 你一直覺得我對你虧欠很多吧, 我沒有在關鍵時刻選擇相信你, 相反我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跟你分手。可是你有想過嗎, 我不是在告白的那一刻才喜歡上你的, 你讀大一,我讀大四的那年我便已經對你動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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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依岸手上的動作頓了頓。
“這段感情我比你早開始兩年, 我潛意識裡一直覺得你對我的感情不夠深,在你之前我經歷過一次戀愛,受到的傷害不會比你在白從恩那裡受到的少,我之所以選擇等待兩年是爲了確定你在我心裡到底有多大的分量,儘管我覺得可能會再一次經歷那樣的傷痛,我還是選擇試一試。”
“你也許不知道,在你面前我從來沒有在別人面前的那種自信。你也許覺得我固執霸道佔有慾強,這些我都承認,我只是在面對你的時候特別膽小罷了,我怕自己有一天不再優秀不足以配得起你,顏川溪的出現無疑使我的擔心更加根深蒂固,他總是文質彬彬從容不迫,似乎不費吹灰之力就能一點點滲入你的生活。我開始害怕,開始嫉妒,我一直以爲嫉妒是女人的天性,只是沒想到只要遇到你的事情,我也會變得喜歡鑽牛角尖。”說到這裡沐子謙無奈地勾了勾嘴角,除此之外他的表情神色始終淡淡的,像在說着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我還記得我們一起過的唯一一個我的生日,你沒有準備禮物,只是歉意地看着我說你忘記了,問我可不可以不生氣,我那時真的不生氣,只是有些介意。過了幾天發生了那件事,當我看到你們一起從賓館房間走出來,我的第一反應不是你們發生了什麼,而是覺得你們在一起的畫面很刺眼,刺眼到我只想上前把你們分開,所以我打了他,我當時沒有想到你會上來制止我,所以當你拉住我的手,我感覺到心裡那座叫信任的牆一瞬間倒塌,所以我纔會,纔會懷疑你,纔會說出分手,你不會知道在那之前我從不敢想如果沒有了你我該怎麼辦。”
“之後的一個月,我並沒有多好過,我也只是一個平凡的人,再堅強的心也經不起兩次背叛,儘管第二次是我誤會你傷害你,是我活該。”
兩個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什麼?如果是以前,顧依岸一定毫不猶豫地回答只要相愛就好,可是現在呢,聽着自己耗費了最美好的青春愛過的人陳述着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在她不知道的心境裡如何小心翼翼地維護那份她以爲只有自己最在乎的感情的時候,她還能說什麼呢,相愛本就不是容易的事,需要兩個人心意相通,互相信任扶持,才能走得更遠。
原來,她也有錯。錯在太在乎自己的感受,錯在忘了沐子謙也只不過是一個陷入愛情的男人而已。
“子謙,我不值得你那麼對我,我什麼都不能給你。你放下,我也放下,然後各自好好繼續生活,我現在,有顏川了。”
從她開口,他的一顆心便一直下沉,聽到最後是更爲強烈的心痛碾過,她的聲音極細極小卻透着一股堅定,讓心裡的疼痛一直蔓延到全身,一絲縫隙都不留。
沐子謙收起濃烈的情緒,直直望進她的眼睛裡,聲音很輕:“好,我知道了。四年前我們分手的時候沒有儀式,那麼現在我可以抱抱你嗎?”
沒有濃烈的愛與恨,沒有特別突兀的離愁別緒,只是一個代表希望對方過得好的擁抱。
顧依岸走後,沐子謙久久坐在原地,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枚戒指,這個戒指他很早便買了,一直沒來得及送出去,那麼現在,是再也沒有機會了吧。
其實有一件事,他沒講。
他原本大四畢業就會被送出國就讀MIT的,但是爲了那個他都不確定會不會屬於自己的女孩子,選擇了讀研,而且放棄了外保機會,留在了A大,收穫了一份最終無疾而終卻不會讓自己後悔的感情。
他不講,是想少給她一分負擔,也爲自己留下最後一絲尊嚴。
平淡無奇的結束,也許纔是人生的常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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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依岸坐上沐子謙卡宴的時候,顏川溪的路虎就停在一個路口之外,紅燈一過,他不由自主地驅車跟在後面,他知道他該信任她,但是那個人是沐子謙,所以他不確定了。
落地窗那面的兩個人聊了很久,久到顏川溪手裡的煙燃燒着燙到自己的手指仍舊渾然不覺。他木然地看了很久,直到兩個人慢慢地擁抱了彼此,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傻,傻到自己都覺得像是一個莫大的笑話,他還以爲顧依岸已經慢慢接受他,以爲她漸漸放下了那個人。
躺在這張代表了他對她的蝕骨思念,甚至殘留着上次溫存氣息的牀上,顏川溪看着手機屏幕上一次次閃亮的名字,眼底的冷意卻如冬日寒霜,隨着手機不再響起鈴聲,他深邃的雙眸也似不會再亮起。
顧依岸盯着手機看了一會,右眼皮跳得厲害,打了顏川溪家裡的電話是裴詠怡接的,說顏川溪並未回家,可能去了別墅。
顧依岸掛下電話,匆忙在睡裙外面套了一件薄上衣出了門。
已經是晚上十點,打車不容易,更不要說要打車到郊外。好不容易攔了一輛車,到達別墅的時候已經接近十一點半,顧依岸用上次顏川溪給他的鑰匙開了門。
室內一絲光亮都沒有。顧依岸怔怔在門口站了幾分鐘才適應了它的昏暗。
“顏川,你在嗎?”顧依岸一邊向臥室走,一邊喊着他的名字,期間踩到幾個滑滑硬硬的東西差點被絆倒。
手剛剛觸到門把手,便被門內的一股力量拽進了臥室,人已經跌進硬實的胸膛,腦袋被撞得嗡嗡作響。顧依岸低呼一聲,待聞到濃濃的酒味不禁蹙眉,卻還是環上他的腰:“怎麼突然跑來這裡,還喝這麼多酒,我給你打了很多電話你不接,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
顏川溪卻突然收緊雙臂,像要把她揉碎了吞入腹中。
“啊—疼—”身上傳來的疼痛讓她本能的低呼出聲。
“疼?顧依岸,你也知道疼麼?”
他的肌膚滾燙,懷抱溫暖,說出來的話卻讓她如置冰窖,從頭頂到腳尖瞬間冰涼一片。
她想要推開他問個究竟,他卻不許,雙臂越收越緊,幾乎將她碾碎。
頭頂傳來他沒有溫度、略帶譏諷的聲音:“下午跟別人抱在一起的時候那麼享受,怎麼,在我懷裡就這麼讓你心不甘情不願?”
下午去的那家咖啡店,離市中心並不近,那個時間顏川溪會出現在那裡,只有一個可能,他看到她上了沐子謙的車,因爲不信任纔會跟過去,纔會看到那一幕。
被人誤解這種事她只經歷過一次,但是僅僅是那一次的感覺卻跟死過一次沒什麼兩樣,被自己在乎的人不信任,原來是那麼痛徹心扉的一件事,她那時也是第一次知道。
現在也是一樣。
原本環在他腰上的手一瞬間無力地跌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