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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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灑滿整個街道跟河面, 波光嶙峋。
就像表面平靜的生活,經不起觸碰,一撥就會碎。
她那天才剛剛對他說過, 只要不是他不要她, 她便不會允許兩個人分開。
可是現在……
站在橫跨護城河的石橋之上, 顧依岸雙手緊緊抓着欄杆, 指節因爲用力而泛白。口袋裡的手機鈴音不歇, 即便斷了,也會在幾秒之後重新響起來。
這個鈴音,只屬於一個人。而那個人, 她現在根本沒有辦法心平氣和地面對。雖然明明她最近才發覺自己已經變得很在乎他。
可是怎麼辦呢,他是她一度最信任依賴的人啊, 原來不過是她自己笨, 纔會以爲那個人是真的愛她。
腦海中一直回放着他們的點點滴滴, 從穀雨到下一個清明,他直接或間接陪她度過的歲月, 現在看來,都顯得那麼諷刺。
“到我身邊來,好不好?”
“漂亮衣服穿給我看就可以。”
“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就擁有披荊斬棘的力量。”
所以,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不是嗎?
他的溫柔包容體貼, 對自己的小心翼翼甚至是他對自己的愛, 都是假的, 對不對?
當初的一點點靠近, 只是因爲他從來沒有輸過, 所以,她也只不過是他能夠以任何手段取得的戰利品而已, 就像他爲了坐穩黎川的江山所做的一切一樣。
那麼這些年他一直等她,身邊甚至沒有出現過任何女人,是因爲她還沒有完整的交出自己的心,他沒有贏得漂亮徹底,纔會一直這樣假裝對自己情深一片?
其實,他已經贏了,早就贏了。
他又何必一直這麼委屈自己做這麼多,就爲騙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
顧依岸從口袋裡拿出mp3,在朦朧的視線裡看了最後一眼,之後面無表情地使它永遠墜入河底。
顏川溪的電話是在那一個小時之後被接起的,顧依岸的聲音傳到他的耳朵裡,這才使他懸了整整一晚上的心安定下來。
“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發生什麼事了?”顏川溪擔心地問。
“沒有,”顧依岸頓了頓,“沒什麼,下午回家的時候有點累,一直在休息,手機放在樓下客廳,所以沒有聽到。”
顏川溪聞言蹙了蹙眉,聽她的聲音有些啞,像是感冒了,“是不是生病了,有沒有吃藥?要不要我現在過去陪你?”
“不用了。”顧依岸察覺自己語氣的生硬,儘量讓自己表現得隨意自然,“你工作一天也很累,早點休息吧,我多喝點水就會沒事了。”
“你不用擔心我。”不必違心費心地關心我。
顏川溪沒有聽出她的疏離,語調放柔,“知道我擔心你就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晚上睡覺記得關窗,冷氣也要關一關,天氣熱但也別喝太多冷飲,那樣對腸胃不好,還有——”
“知道啦,你好囉嗦。”顧依岸努力婉轉了語調,聽起來像是甜蜜的撒嬌。
她一刻都不想讓這通電話繼續下去,此刻他給的溫柔就像一記耳光,只會讓她覺得以前的自己愚蠢透頂,而且自作多情到不可原諒。
這晚顧依岸被多年前的那個噩夢驚醒了一次又一次,只不過以前夢到那晚的事總是驚出一身冷汗,而現在卻是讓淚流成了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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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川溪是在一週後發覺顧依岸與以往不同的,最近兩個人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少,每次約她一起吃飯她總有藉口推辭,就連他親自去原地甚至她家等她,都能被她毫無破綻地躲過去。
她好像一直有辦法讓他不安,患得患失,就像近來的甜蜜進展不曾發生過一般。
顏川溪想到這裡按了按眉心,拿過一旁的手機。
靳兆其最近在流浪兒童收容所做義工,倒不是因爲他多喜歡孩子又或者是想在媒體面前做做樣子以提升企業形象,而是跟他小時候的經歷有關。
他雖是靳家的大公子,小時候卻因爲父母的車禍在外無家可歸了很多年,所謂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便是那般滋味了。
這天靳兆其跟以往的每個週末一樣早早來到了收容所,無意間卻瞥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也來做義工?
肩膀毫無預兆被人從身後拍了一下,顧依岸身體不由瑟縮,轉身看到身後人迷人的桃花眼也是驚訝不已,“你怎麼在這裡?”
“唔,理由應該跟你一樣。”靳兆其彎了彎脣,看到顧依岸眼底的青色很快斂了笑意,問,“又開始失眠了麼?”
顧依岸怔了怔,微笑,“沒有,就昨晚沒睡好,可能最近天氣太悶。”
“不是就好,不過如果失眠不要總吃安眠藥,我教你一個方法……”
一上午的時光很快過去,靳兆其走到顧依岸面前邀請她一起吃午飯,看她微微錯愕的表情忍不住彎了嘴角,“我怎麼總覺得你在怕我,我看起來就那麼不像正人君子嗎?”
顧依岸思考了片刻,很認真地點了一下頭。
靳兆其:“……”
“你等等,”顧依岸感覺到手機震動,對靳兆其說了一句就接起了電話,“喂,阿姨。”
“我現在在外面,正要去吃午飯。”
“今天?可能沒有時間……那好吧,我馬上回去。”
“你又有事?”靳兆其挑了挑眉。
顧依岸抱歉一笑,“家裡有客人,我得回去了,不然改天再一起吃飯。”
“我請你。”顧依岸想了想補充道。
“那你可不能忘了,我開車送你。”
顧依岸下車的時候顏川溪正優雅地等在她家樓下,看到她的時候眼睛驟然像燃起一團火焰,邁開大步走向她。
顧依岸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像被人握緊了,一抽一抽地痛,痛得她想要掉淚。
背在後面的兩隻手越收越緊,卻在他把她溫柔擁入懷中的那一刻忍不住顫了顫,旋即如往常一樣的回抱了他。
靳兆其託着下巴坐在車裡,觀察到顧依岸自以爲別人看不出的小動作微微蹙眉。
兩個人,好像發生了什麼事呢。
很破壞氣氛地按了一下喇叭,靳兆其看到漸漸分開的兩人,朝顧依岸揮了揮手,開車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