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侖在收到少帥軍來信的翌日清晨,便啓程離開了尼斯城。臨行的時候,她留下一封信,讓布魯克轉交少帥軍。雖然她相信流雲會緊密關注血神教的動向,並作出相應的防範,但心中的擔憂仍然讓她在信裡提醒流雲當心血神教突然襲擊。同時,她告訴流雲,他對明洛的擔心極爲正確,這個人的出現,必定會在藍月大陸掀起濤天大浪。在適當的時候,她將與他會面,當時會將一切告知於他。
當海侖的身影消失在遠處的地平線上時,布魯克冷笑着將海侖留下的信撕得粉碎,丟在了晨風中。
“戰爭中,什麼事都可能發生。原諒我,不能容忍你與未來的敵人走得太近了!”
愛情,可以讓一個成年人失去理智。國家仇恨,更會讓軍人瘋狂。
在這個清晨,布魯克做出了一生中最爲可恥的一件事。
海侖一路西行,在海藍城與琳媚皇后短暫會面後,便取道北上,前往位於阿斯曼帝國北部阿拉克行省境內的海濱城市諾易斯城。
這座城市,是阿斯曼帝國北部較爲繁華的大城。漁業、商業、手工業都極爲興盛,是海侖向琳媚建議批量生產戰車的城市之一。而今,隨着海侖的到來,各類戰爭物資源源不斷地從北部行省輸入到了這裡。
“現在開始,還來得及麼?”走在海邊,吹着海風,聽着海浪的聲音,看着在海灘上忙碌的工匠,海侖憂心如焚。
在海侖離開尼斯城後不久,大陸對血神教的戰爭全面展開。而阿斯曼戰場局勢也發生了劇變。
帝國曆754年9月25日,獸人遠征軍成功攻克西斯王國瑪特行省首府伊利亞特。血神教3萬人的部隊在與獸人遠征軍略一接觸後,便倉惶棄城撤退。獸人遠征軍在這次進攻作戰中使用的新式武器魔導大炮,發揮了驚人地威力。它的近千米射程和恐懼殺傷力。不僅有效避免了己方部隊與血神教軍隊地接觸,同時給敵人造成嚴重損失。
據說,一枚魔導炮彈在敵人陣營中炸開,足以讓方圓十餘米的地方變爲一片白地。
與獸人大軍協調作戰的黑鷹騎兵師。也以強大地機動作戰能力。完成了對威爾士行省全境的掃蕩。他們來無影去如風,憑藉身上無懼毒血的戰甲和手中鋒利的長刀,成爲戰場上耀眼地明星。威爾士行省首府,頓時成爲一座孤城。
西斯青年護國軍,也在西斯境內頻頻起事。西斯軍隊不斷髮生譁變。那些心懷祖國地西斯軍人,搖身一變就成了青年護國軍的一員。青年護國軍在艾佛森的領導下,從不與血神教軍隊發生正面接觸。他們借鑑大行山游擊戰的經驗,依託廣大的民衆,實行藏兵於民的政策。在擾敵、破壞的同時,將大量的情報送出了國境,成爲各國掌握血神教軍隊動向的信息渠道。對於依然追隨希勒,聽從血神教派遣地西斯軍隊,青年護國軍則表現出了極其強硬的一面。只是戰機適合。他們會不顧一切、不惜代價地予以堅決打擊。這一招也是沃斯離開時。流雲特意吩咐的。
在這種情況下,血神教開始進行戰略收縮。其所屬軍隊開始頻繁調動。與此同時,血神教也加大了對西斯境內反抗力量的鎮壓力度,才坐上皇位沒多長時間的希勒,更被血神教地壓力壓得喘不過氣來。
皇宮裡,希勒一劍斬飛了書桌地角,又將劍重重地擲在了地上。
在他身前,站着的是他繼位後任命地軍務大臣,神情惶恐不安。
“你的手裡,還有多少軍隊?”
“回陛下,還有五十萬能指揮的軍隊。”
“把他們全部給我調回尼斯城!”希勒怒吼道。
“這個怕是不行,陛下。”軍務大臣的頭腦袋還保持着清醒,“大軍一動,恐怕這尼斯城就得換主人了!”
“那怎麼辦?就這樣等着那幫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把我手裡的軍隊全部送去當炮灰?”
“陛下,血神教收縮防線,並將西斯軍隊擺在前面,其實倒是給你留了條退路。”
“什麼退路?”
“最近這段時間裡,我們的軍隊在與艾佛森領導的青年救國軍的戰鬥中,幾乎都有譁變發生。林雷不如順水推舟,把這些部隊交到他的手裡!”
“大膽!你可別忘記他是西斯皇室後人!”軍務大臣這個荒謬的建議,給希勒的怒火上澆了把油。
軍務大臣突然挺直了胸膛:“陛下,難道到了今天,你還覺得血神教是我們正確的選擇嗎?當你的軍隊打光了後,血神教會如何對你?你要認真地想想!”
希勒無力地跌坐回了椅子裡。血神教在成功取得西斯統治權後暴露出來的醜陋嘴臉,確實讓他難以接受。他甚至常常從在夜晚的夢到自己也變成了血淋淋的血魔,在戰場上瘋狂嚎叫着撕殺着。
“青年救國軍對於譁變的西斯軍隊,都進行了收編。對堅持抵抗的,則不計代價消滅。這不正是在向我們傳遞着一種信號:他們歡迎我們回頭!”
“血神教是我一手扶起來的。任何人都能回頭,我自己回不了......”希勒嘆息道。
“陛下,如果你相信我,這件事由我出面和他們談。我這位置是你給的,不論成敗,我都不會拋下你。”軍務大臣說完,長跪在地上。
“那你去吧!”希勒虛脫般地說道。
“按原計劃,對海藍城執行屠城作戰!”
身在阿斯曼戰場上的血殺,接到血神教教主的命令後,心中不由一顫。
“這不是你一直追求和渴望的嗎!爲什麼夢想就要實現的時候,你的心卻在發抖?”一個聲音在血殺地心中大聲質問着。
9月25日夜晚,阿斯曼帝國都城海藍城。
黃昏。天空烏雲聚集,大雨不期而至。對於這座位於海邊的城市來說。這樣地降雨極爲平常。
風急雨驟,空中漸漸有了血腥味。海藍城魔廷魔法師團發現了異常後,馬上啓動魔法防禦。但一切都已經太晚了。伴着降雨,恐怖的毒血已經散佈進了城市的每個角落,大街小巷子裡都傳出了淒厲地慘叫聲。
正在家中用餐的阿道夫,接到情況報告。立即衝出了家門。
“大人。這個時候,你不能出門!”正在關閉府門的老僕,追在他身後,一把扯住他的衣襟,高聲呼喊着。
“放手,我必須去!”阿道夫回頭厲聲斥罵道。
一手照顧他長大地老僕,卻是怎麼也不鬆手:“大人,街上危險,你不能去!”
“把他拖開!”阿道夫寒着臉。朝身邊地侍衛吩咐道。
阿道夫的身形很快消失在了街角,在他的身後,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撲在地上失聲痛哭着。
在侍衛的全力保護下,阿道夫終於來到了皇宮。這一路上。雖然處處可見中毒的市民瘋狂亂竄。慘叫聲不絕於耳,但好在普通人變化成行屍仍然需要一定的時間。並沒有給他造成太大的麻煩。
大殿之上,零零星星地站着幾個大臣,還有宮廷法師團的首席魔法師。
看着阿道夫喘息着跑進殿內,琳媚地心中隱然有了絲感動。
阿道夫焦急的眼神尋找到她的身影后,隨即變成無限的喜悅。
“這麼慌張幹什麼,丞相大人?”琳媚笑道。
“如果沒有你,就算天塌了,我阿道夫也會從容地被壓死。”阿道夫心道。
“我來,是恭請陛下撤離帝都!”阿道夫沉聲道。
琳媚苦笑道:“海藍城,可是阿斯曼帝國數百年基業所在,哪裡是說走就能走的?就算想走,但城衛軍已經在城外發現了血神教地軍隊。城中,也很快會出現大量行屍,要走也不是件容易地事!”“請陛下馬上率皇家侍衛團、宮廷法師團輕裝離城,海藍城內的事,就交由我處理吧!”阿道夫略一沉吟,揚聲說道。海藍城,是必須有一個重要人物留下來善後,他就是最佳人選。
琳媚地嘴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沒有說出來。
在羣臣的一致提議下,琳媚最終點頭同意撤退。
“你一定要活着離開,我將有北方等你!”
海藍城北門,琳媚由此撤離。在她安全退出後,城內民衆由此大量涌出。城內,城衛軍已經向開始發生變異的民衆舉起了屠刀,屍體隨處可見。
目送琳媚皇后離去後,阿道夫楞楞地站在街頭,回味着她臨別時的話語。
“是不是,一定要到離別的時候,纔會知道我對你情深意重?是不是,一定要在我生命的盡頭,你纔會給我一絲憐憫?琳媚啊,你要知道你的一點溫柔,對我來說都是致命的!”
“阿道夫,老子這一生最敬佩的男人就是你了!”奉命爲琳媚皇后斷後的城衛軍統帥羅特將軍,在阿道夫的肩膀上用力拍了拍。他自幼便是阿道夫的好友,但兩人一直在暗中較勁。
“羅特,臨死前,你終於說了句好聽的話!”望着即將走上不歸路的好友,阿道夫居然輕鬆地開起了玩笑。“死怕個求啊!文臣都不怕,老子一個將軍還比不上你?我只是惋惜,陛下好像對你有那麼一點意思了,你卻就要陪我上路了!”羅特大笑道,“來世,你繼續泡妞,我繼續當兵!”
羅特縱馬而去,大隊的士兵跟在他身後離開了海藍城。
阿道夫臉上掛着一抹微笑,在侍衛的簇擁下,返回皇宮。在那裡,還有大批的文件資料需要銷燬,還有大量的命令需要發出。還有很多事等待着他幫她完成。
琳媚皇后一離開海藍城,剛剛抵達海藍城的一萬血魔部隊。立刻發起了追擊。
海藍城五萬城衛軍,在軍團長羅特地率領下,向血神教軍隊發起了自殺式的攻擊。
一邊急於脫身。一邊則以性命換取時間。這場單方面地屠殺,持續了整整一個下午,海藍城外,鮮血將護守河染得通紅。是役。阿斯曼五萬城外軍全部陣亡。官兵的屍沿着琳媚撤退的道路,足足鋪了數里長。戰鬥結束地時候,整個戰場上,找不到一具完整的阿斯曼官兵屍體。
處理完畢該處理的事後,阿道夫獨自站在靜靜的皇宮裡。外面,血神教地軍隊已經對海藍城發動了最後地攻擊,阿斯曼人零星的抵抗,已經失去了意義。整個城市的淪陷,只是時間問題。
“越是在危險時候。你越要在她面前表現出一個男人的風骨。你要讓她知道,你的肩膀,永遠是她最堅實的依靠,你的胸膛,永遠是她最溫暖的港灣!”
這個時候。阿道夫突然想起了流雲與他第二次見面時。給他的愛情忠告。
“流雲伯爵,我現在算明白了。你是在教我如何爲一個女人去死啊!”空曠地大殿裡,迴盪着阿道夫的嘆息聲。
當然,這樣的情況是流雲沒有想到的。他只是回想起與琳媚皇后的那段露水姻緣時,常常會覺得心中不安,隱隱有一種壓力。而阿道夫地癡情,也讓他感動莫名。一個男人,能爲一個女人犧牲奉獻一生,即使他不能得到她地愛,也值得她去珍惜。帶着一種甩包袱的心態和牽紅線地意思,他向阿道夫傳授了不少來自未來的泡妞經驗。誰知道,這個癡情的男人,在危險時候,真的斷然放棄了求生的機會,充當起了守護美人的英雄。
“琳媚,希望你對我還是像從前那般絕情,那我離開後你也就不會難受了。”
“傳令下去,任何人不得進入皇宮!”站在海藍城的大街上,血殺面無表情地向身邊的血衣使者命令道。
“是,大人!”血衣使者領命而去。“你走了,也許是件好事!”血殺突然自言自語道,“但那個老東西,我是不會放過他的!幸好他沒有跟着你!”
曾經囚禁過流雲的密室,在血神教軍隊的仔細搜索下被發現了,與這坐密屋一起被發現的,還有一具帶着皇冠的乾屍。血殺得到這個消息後,馬上來到了密室中。
望着那具頭頂皇冠的屍體,血殺的眼中盡是痛恨和失落。
“不!這不是真的!”血殺一劍掃出,將乾屍攔腰劈成兩半,仰天悲呼不已。
“這麼多年,我付出了這麼多,就這樣輕易地結束了?”血殺不停地揮動手中的劍,將乾屍切成一塊塊。
“鐺鐺鐺!”
那曾經象徵着無上權利的皇冠,在劍氣激盪下在地上磕磕碰碰,發出清脆聲音。皇冠上幽幽的金屬光芒,彷彿一個人嘴角的冷笑,在譏笑着眼前瘋狂的人。
“把阿斯曼的丞相給我帶過來!”血殺終於平靜了下來。
阿道夫看了眼面前帶着幾分詭異魅力的男子,指着皇冠和地上零碎的屍塊,臉上突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他隨後彎腰向血殺行了個禮,用極度卑微的語調說道:“神教將軍猜得沒錯,他就是阿斯曼帝國曾經的皇帝,不過已經死掉了!而且,他臨死前,被皇后關在這個密室裡,過了近十年生不如死的日子!”
血殺握着劍的手顫抖着,臉色也變得鐵青。
“我記得琳媚皇后曾經來到這個密室對他說,我苟且偷生,就是爲了把你當初強加在我愛人身上的一切,一點一滴地替他討回來!當然,她最終辦到了!”
血殺的身形搖搖欲墜。
“我在想,將軍大人,想必就是已經死掉了的阿斯曼城衛軍軍官維斯特吧?”
血殺聞言全身一震,猛然扭頭望着阿道夫:“你說什麼!”
“皇后的寢宮裡,有你的畫像。雖然你臉上多了條口子,我想我還是不會認錯的。”
“維斯特已經死了!”血殺怒喝道。
“死了好,至少她心裡會記着你。我在她身邊這麼多年了,也許還得等到死了,她纔會想起我!”
“不要說了!”
“你比我幸福,她愛過你,你應該知足了!”
清晨,海藍城外。
“給她,可解毒血。”
血殺從懷裡掏出一瓶藥丸交到了阿道夫的手中。
“你真的決定放我走?”阿道夫接過瓶子,平靜地問道。在這個夜晚過後,他似乎把一切都看淡了,因爲他從血殺身上看到了一個活得很累的人的悲慘下場。當生的希望降臨時,他的心中沒有多少歡喜。
“嗯。你在,我放心。雖然她當初絕情地把我趕走,但我還是一直關注着她,你爲她做的,我也清楚。”血殺點頭道。
阿道夫嘆了口氣:“爲什麼不去找她?”
“一步錯,難回頭。她當我死了,是件好事!”
“也許,你可以試着向她解釋。”
“我的手上,染了無數阿斯曼人的血。”
“那就這樣吧!我答應你,昨晚和今天的事,永遠只有你我知道。”阿道夫向血殺伸出了手。
阿道夫縱馬向北而去。
血殺回到了海藍城。
很快,阿斯曼戰場傳來一個震驚大陸的消息。
帝國曆754年9月25日晚,血神教軍隊奇襲海藍城,琳媚皇后向阿斯曼北部撤退。9月28日,海藍城淪陷。9月30日,海藍城一萬血魔神秘失蹤,伴隨他們一起消失的,還有血神教阿斯曼戰場指揮官血殺,血神教軍隊遭受重大創傷。
戰爭結束後,人們在皇后陛下家鄉的河邊,發現了一具早變成骷髏的男子屍體。那具屍體,恰好躺在皇后18歲那年與愛侶維斯特訂情時親手栽下的紀念樹下。
出於對死者的尊重,人們把這具男屍埋在了樹下。